【 晴時多雲偶陣雨 】 第12場雨

 

  陳雨澄就這麼跪在雨中許久,腿腳都被壓麻了,全身仍是一動也不動,她沒哭,只覺得內心的悲痛,彷彿都凝結在她的血液中,無處宣洩。

 

  地上的寒意,不停侵襲著她的體溫,可是全身就像被抽出了所有力氣,無力讓自己起身離去。

 

  大雨仍在唏哩嘩啦的下,忽然間,再也沒有雨水滴落在她身上,那人蹲在她面前,一手撐著傘,一手抓著她的臂膀,力氣大的快捏碎她的骨頭,面若寒霜,眸光宛如一把冰劍般的嚇人。

 

  「陳雨澄,我不是讓妳在店裡等我嗎?妳為什麼不聽話跑出來?妳知不知道,我四處找不到妳,急得快瘋了?」

 

  一直僵著臉的陳雨澄,轉了轉眼眸子,目光迷離…。

 

  見陳雨澄痴傻的模樣,齊磊心裡一陣愧疚,是他的錯,剛剛對小雨說話的口氣太兇了,但這也怪不得他,誰讓陳雨澄亂跑的呢?他一心急,就口不擇言了…。

 

  十分鐘前,他開車臨停在店裡附近,準備接陳雨澄回家,怎料一進去,玉香姐就告訴他,剛剛巷口那,好像發生了車禍,然後小雨就像失心瘋的跑了出去。

 

  齊磊聽著心裡一痛,…小雨等不到他回來,肯定以為他出事了。

 

  他匆匆忙忙趕到出了車禍的巷口,腳步站定,遠遠就見到陳雨澄跪在地上,像傻子般的淋雨,也不知道要避雨,他實在氣壞了,也心疼死了。

 

  如果他知道,他離開之後會發生這麼嚇壞小雨的事,剛剛他就不會讓她一個人在那孤身等著,…六年徬徨無助等待的感覺,難道他還學不到教訓嗎?

 

  當小雨誤以為出事的人是他的時候,心裡該是怎樣的絕望,她花了六年的時光,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他,結果換來的是老天爺安排的一場悲劇,誰能不崩潰呢?…都怪他,他應該要抓著她,和她形影不離才對!

 

  齊磊嘆了一口氣,溫柔拭去她臉上的雨水。「…小雨,起來吧,下雨天的,妳跪在這裡做什麼?」

 

  聽見是齊磊的聲音,陳雨澄瞬間回過心神,伸手摟住齊磊的頸項,一頭撞進他懷裡,齊磊措手不及,身子毫無防備的向後倒去,他們一起摔在雨地上,陳雨澄的手肘狠狠撞在地面上,發出了好大的聲響。

 

  齊磊心一擰,一向很怕痛的陳雨澄,這回居然反常的沒有吭聲,…小雨的反應,似乎不太尋常。

 

  齊磊拉下她的手,想要查看她傷著沒有,可是陳雨澄仍死命摟著他的頸子,一點也不肯鬆手。

 

  「小雨,妳快鬆手,讓我看看妳受傷沒有?」

 

  陳雨澄像是沒有聽見似的,依舊維持著緊抱齊磊的姿勢,齊磊試了幾次,想將她拉開,但是都徒勞無功。

 

  齊磊擰著眉,他們一直倒在地上淋雨也不是辦法,低頭看了捲縮在懷裡的陳雨澄一眼,他果斷抱起了陳雨澄,反正他們衣服都溼透了,乾脆連傘都不撐了,就這麼一路抱她回車裡。

 

  開車回家的路上,從前一刻也靜不下來的陳雨澄,罕見地緘默,齊磊心裡隱約覺得小雨不對勁,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…。

 

  他們之間還橫跨著六年的隔閡,奈何再相愛的人,也只有無能無力的份,因為從來就沒有人,可以贏得過“時間”。

 

  車子開到家樓下,陳雨澄還坐在車上,齊磊接連出聲喊她下車,但陳雨澄就像聽不見別人說話的陶瓷娃娃,齊磊臉色一沉,將她強行拉下了車。

 

  齊磊這一拉,就直接把人拉到臥房裡。「小雨,妳快去找衣服,我去幫妳放洗澡水。」他不知道陳雨澄怎麼了,只是單純的猜想,陳雨澄也許是剛剛被嚇壞了,只要去洗個熱水澡,她就會好的。

 

  齊磊轉身,才邁開一個歩子,陳雨澄彷彿受到驚嚇般,突然撲上來,兩手緊箍著齊磊的腰際。

 

  齊磊無奈一笑,掙脫開她的手,轉過身撫著她因被雨水淋濕,而顯得冰涼的臉龐,嗓音極其溫柔:「小雨,妳聽話,先去洗個熱水澡。」

 

  陳雨澄搖了搖頭,像個孩子耍賴般,又鑽進齊磊的懷裡,身子緊緊貼著他的。

 

  齊磊渾身戰慄,他們貼得如此接近,陳雨澄今天穿的白色洋裝,在被雨水的侵襲下,那身為女人凹凸有致的身形,完全遮掩不住地原形畢露,他輕而易舉就能看見熨貼在衣服底下的肌膚。

 

  如坐針氈,就是齊磊內心此刻的感受。…面對一個想了六年的女人,就在觸手可及的眼前,而且還是以如此媚惑人心的姿態,對他投懷送抱,如果正常的男人,在這種情況下,還能臨危不亂,那他鐵定不是個男人!

 

  眼前這個笨蛋小白兔卻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危在旦夕,還死活不肯鬆手,齊磊現在心裡何止一個“苦”字能形容?…那渾身血液都在狂妄的喧囂,理智也瀕臨快燒斷的境界。

 

  齊磊僵著身子,不敢碰陳雨澄分毫,就怕自己忍不住,以脅迫的方式,把陳雨澄給怎麼了。

 

  「小雨,鬆手!」他繃著嗓子,聲音卻意外有些低啞迷人。

 

  陳雨澄從齊磊懷裡抬起臉來,悠悠一笑。「磊磊,我曾經因為輕易鬆手失去了你,所以在悔恨中,茍延殘喘活了六年。…這次,我如果放了手,也許等著我的,就是生不如死的六十年,這樣,你讓我現在怎麼能捨得鬆手?」

 

  齊磊又愣住了,全身宛如遭受雷擊,從四肢到心尖上,無一處不透著酸麻。

 

  …好個生不如死的六十年,如果有一天,他們再次被命運無情分離,陳雨澄會過那樣的日子,那麼,他也絕對奉陪到底,因為他在這段感情投入的愛,並不亞於小雨的半分。

 

  齊磊輕聲一笑,嘆了口氣,以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著:「陳雨澄,妳不鬆手,我怎麼去幫妳放洗澡水?還是,妳想讓我抱著妳去洗澡?」

 

  陳雨澄眨了眨眼眸,小臉一紅,手卻依舊沒放開。

 

  齊磊的忍耐已經到了臨界點,眸光似是月夜般幽深,好心向她發出最後的警告。

 

  「…妳再不鬆手,我會吃了妳的。」

 

  陳雨澄微微輕笑,墊起腳尖,張嘴就咬了齊磊的唇瓣一口,十分挑釁的下了戰帖。「齊磊,這回,誰吃誰還說不定呢。」

 

  齊磊嘴角一彎,伸手抱起陳雨澄,將她扔在床上,兩手撐著,目光向下俯視著她。

 

  樹多必有枯枝,人多必有白痴。…陳雨澄大概還不知道,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賠本生意,不過,姜太公釣魚,向來願者上鈎,這次他沒使詐,是這條蠢魚自己跳上來的!

 

  「陳雨澄,妳真的確定?」

 

  下手前,他又善心大發的問了一次,以尊重獵物意願。

 

  陳雨澄眉頭一擰,低啞啞的發出笑聲:「我如果不確定,還能被你推上來嗎?」

 

  齊磊想了想,小雨說的也對,於是俯下身子,吻住了她的唇,伸手拉開她洋裝背後的拉鍊,突然間又靜止不動了,…他,這麼對小雨,是對的嗎?

 

  是他暗地下定決心,要給小雨時間,讓她適應六年後的自己,是他要給小雨自由,讓她不受婚姻束缚,今天不過意料之外的一場大雨,難道就這麼沖刷掉了他的決心?如果是這樣,他未免也太不像個男人!

 

  陳雨澄心裡已經做好準備,但是等了半天,齊磊只拉開拉鍊,遲遲沒有脫下她的衣服,…呃,現在是什麼情況?齊磊該不會是嫌她沒身材,所以無法下手吧?

 

  齊磊撐起身子坐在床沿,背對著陳雨澄,無奈一笑。「小雨,到此為止,我願意認輸。今天這場鹿死誰手的遊戲,是我輸了。」

 

  陳雨澄坐起身,衣衫半褪,露出圓潤的雙肩,她伸出手,拽著齊磊的衣袖一角,低垂著頭,長髮掩去她的神情。

 

  「齊磊,我想要你,你,不想要我嗎?」

 

  齊磊反扣著她的手腕,長聲嘆氣。「我想要。…不管是失去妳的那六年,還是妳回來後的這些日子,我沒有一刻不想要妳。」

 

  「…那你現在,為什麼不要我了?」

  「我怕妳隔天醒來後,後悔托付給我了,到了那時候,我已經賠不起一個完整的陳雨澄。」

 

  陳雨澄鬆口氣的笑了,她突然收回手,反而讓齊磊沒有防備的摔在床上,接著她一翻身,就這麼坐在齊磊的腰際上。

 

  齊磊擰著眉,目光深沉,呼吸明顯亂了許多,他僵著身體,不敢輕易亂動,就怕體內每一吋神經被扯斷後,理智全燒成灰燼,屆時,就算自制力甚高的他,也絕對贏不了男人的本能了。

 

  「齊磊,打從一開始愛你,我就沒有一刻後悔過,六年前心碎別離的時候,我沒有,六年後的今天,或者以後也不會有。」陳雨澄傾身,一手托起齊磊的臉,唇瓣輕輕拂過他的眉眼。「別的,我或許沒有自信,但是,唯一自信的是,世上沒有人,可以比我更愛你。」

 

  …啪,齊磊的理智斷線了,他拉過陳雨澄,將她瞬間反壓在自己身下,一邊吻她,一邊脫下身上的襯衫。

 

  陳雨澄瞪著齊磊赤裸的胸膛,忍不住嚥了嚥口水,肌里分明的臂膀,延伸到勻稱誘人的鎖骨,視線在往上看去,是張噙著笑的英俊容貌,…這樣的他,是她的男人……。

 

  隨著齊磊落在身上的吻越來越密集,陳雨澄只覺得腦袋昏沉,片刻間,有那麼一晃眼,齊磊都分裂成兩個了。

 

  這跟上次她被壓倒在沙發上,齊磊那急切粗暴的吻不同,這次的吻,好像沾了毒藥一樣,每處被吻過的肌膚都在發燙,體溫不斷升高,她有些難受,卻又心甘情願被這種怪異的感覺反覆折騰。

 

  齊磊,你是我生命中的毒藥,明知道,一旦沾惹了你,我就是逃到地獄去,也絕不可能甩掉你,也許,只有挖掉我的心,我才能徹底擺脫你…。

 

  …不,不對,我想,那也是不能的。因為就算挖了我的心,存在這副身體的血液,每個細胞,都會記得我愛你,就算我哪天死了,閻羅無論是把我的靈魂困在忘川河,還是強灌我喝上百碗的孟婆湯,我也會牢牢記得你,…一定……。

 

  陳雨澄閉上眼,捲縮著自己的爪子,深怕一個不小心,讓尖銳的指甲刮傷齊磊的肌膚。

 

  這一夜,陳雨澄被齊磊完全吃乾抹盡,一根骨頭也沒剩。

 

  他們安靜相擁,依偎著對方,身心靈,都與對方痴纏,合而為一。

 

  齊磊摟著陳雨澄,手指把玩著她的髮梢。「…小雨,告訴我,在美國的那六年,妳都做了什麼?又去了什麼地方?」

 

  陳雨澄微微一笑,拉下齊磊的手,與他指尖相纏,平靜地將過往陳述,…她還以為,齊磊打算這輩子都不問了…。

 

  六年前的雨夜,陳雨澄被第三方告知齊磊要分手,她一個人淋著雨,恍恍惚惚走回女生宿舍的時候,就看見媽媽撐著傘在等她,身旁還停了一輛計程車。

 

  “媽,妳怎麼來了?”

  “…小雨,跟媽走吧。”

  “走?走去哪?”

  “美國,洛杉磯。”

 

  陳雨澄一愣,向後退了一步。“不,我不走,…我前幾天跟齊磊吵架了,他說要分手,我都還沒親口問問他,是不是真的要分手呢?…更何況,我下禮拜還有期末考,我怎麼能走?”

 

  “期末考已經不重要了。”

  “為什麼?”

  “…因為,媽已經幫妳辦好了休學。”

 

  陳雨澄還處於震驚中,就被拉上了車,她的行李,也在剛才被室友打包好了,一起送上了計程車。

 

  陳雨澄大腦中的思緒還沒整理好,另一個消息又傳入她耳裡。

 

  …爸媽離婚了,早在半年前,手續就已經辦好了,只是礙於陳雨澄父親是學校理事長的身分,一直沒有對外公開,…她這個親生女兒,全然被蒙在鼓裡……。

 

  她天真的以為,父母親不在身邊,是因為他們被工作纏身,從不曾想,他們會是感情不睦,所以才沒有出現在同一個屋簷下。

 

  今年年初,大過年的,只剩她孤零零的年夜飯,原來藏著這樣的真相。

 

  媽媽沒有向父親索要任何的贍養費,就連夫妻共有財產,也願意全數放棄,她唯一要的,是陳雨澄的撫養權,畢竟一個母親,是無論如何,也不會放棄自己孩子的。

 

  陳雨澄的父親聽聞,眉眼只閃過一瞬間的猶豫,就點頭同意了條件,乾淨俐落簽了協議書。

 

  這樣血淋淋的真相,讓陳雨澄如何相信?那個從小到大,那麼疼愛自己的爸爸,竟然選擇放棄了她…。

 

  什麼一家和樂,什麼家世出身,什麼心愛之人,那個雨夜,她失去了一切,什麼都沒有了。

 

  剛到美國落腳的那幾天,她曾經試著瞞著媽媽逃出來,用著破爛的英語,在街頭比手畫腳老半天,終於遇上好心人,願意送她去機場,她想,至少,她要回去問問爸爸,為什麼放棄了她?要和媽媽離婚的原因,到底是什麼?

 

  只是還沒搭上飛機,她就接到媽媽昏倒的消息,趕去機場接她的,是一直在美國定居的小阿姨,還有她素未謀面的表哥,宋廷浩,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。

 

  媽媽這一昏迷就是三天,等媽媽的全身健康檢查報告出來,醫生說了一堆她聽不懂的英文,後來還是宋廷浩翻譯告訴她,媽媽得了肝癌,已經是第四期,癌細胞不幸擴散到肺部及其他器官,醫院現在能做的救治有限,讓她做好最壞的打算。

 

  她呆了,渾身癱軟跪倒在地,接連的打擊下來,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
 

  死神近在眼前,每一分,每一秒,都在和她爭奪媽媽的時間,她終於大徹大悟,之所以選擇遙遠的美國,不是因為媽媽要埋葬過往那個傷心地,而是她替自己安排好的長眠之地,她,是媽媽想在這個人世間,留下最後的記憶。

 

  她不再像孩子般任性,一夜長大了許多,開始像個懂事的大人,注意媽媽的飲食,逼著自己學會烹飪,這也是為什麼,齊磊看見的,會是截然相反的她,從原本傻呼呼,只知道吃的陳雨澄,搖身變成那個,照顧病人既能處事細心,又能燒得一手好菜的陳雨澄。

 

  媽媽最後還是不敵病魔走了,前前後後,也不過幾個月的光景,可是她沒時間傷心,她還有媽媽臨終前的囑託等著她,她答應媽媽了,無論是回國,還是待在美國,她要繼續完成學業。

 

  媽媽離世後,她被小阿姨領養了,宋廷浩成為她名義上的哥哥,但她明白,即便存有一些血緣,她也終究是個外人,於是堅持在媽媽留給她美國的房子裡,一個人生活下去。

 

  她在美國吃了不少苦頭,因為美國存在很嚴重的種族歧視問題,她無論走到哪,都只有被欺負的份,可是,為了媽媽遺願,她忍了下來。

 

  媽媽留下的錢,扣掉住院費,藥物治療,治喪瑣事,勉強只能讓她安穩上一年的大學,她要想順利畢業,只有靠自己半工半讀。

 

  …還好,她和齊磊在一起了很長的一段日子,她學會了最省錢,又不會餓死自己的方法。

 

  先吃著別人不要吃的吐司邊,再大量喝水下去,讓肚子裡的麵包吸收水分,好達到飽足感。

 

  有時候,往往吐司邊,水,就是她的一天,好一點的話,還能吃顆蛋。

 

  過著三餐吃吐司邊那樣的生活,她不覺得苦,反而有點幸福,因為她終於知道,原來齊磊就是過這樣的生活,…他們距離很遙遠,可是她從沒一刻像現在,覺得自己竟然那樣靠近他過。

 

  她曾經挨不住想念,偷偷飛回去看齊磊,那時候,齊磊已經畢業了,她悄悄打聽了許久,正好碰上學校邀請傑出校友回學校演講的日子,再見他,是在足以容納三百人的禮堂裡,齊磊就站在演講台上,整個人看起來閃閃發光。

 

  她隱身在人群中,身旁的學弟妹滿臉崇拜的在討論齊磊,她側耳傾聽,藉此補足她錯過齊磊的時光,然而,這一聽,再次讓她體認到他們之間的差距……。

 

  齊磊因為出色的能力,畢業後,就被高薪聘請到國內一家知名的建築業上班,年收上看百萬,他才剛出社會,就有這樣的成績,也難怪齊磊會以傑出校友的身分,站在講台上了。

 

  他們相隔,不過短短一百多公尺的距離,只要她肯向前跑,張手就能抱住齊磊,…可是,憑什麼?她如今那樣的窮,難道因為齊磊發達了,她就想高攀他嗎?

 

  …雲泥之別,多麼諷刺的現實,成為她跨不出的一道橫溝,…當初齊磊和她在一起,到底背負什麼樣的議論,她忽然好像有些明白了。

 

  她沒有勇氣回頭去找齊磊,唯一剩下的勇氣,是起身背對他離去,知道他過得很好,她特意從美國飛回來這趟,也不算白費了。…只是,那時候的她,還沒想到,六年後,他們的緣分還沒切斷乾淨,依然和對方綁在一起。

 

  她離開禮堂,腳步轉向她熟悉的理事長室,想去看父親一眼,事到如今,再和父親追問他為什麼放棄她,已經不重要了,只要知道他一個人好好的,那麼,她也沒有牽掛,能夠放心飛回美國,繼續她未完的道路。

 

  走到半路,身旁開過一輛車子,在不遠的前方停了下來,從車上走下來的,是她的父親,她欣喜的開口想喊爸爸,聲音卻被剝奪了。

 

  爸爸伸出手,不久,另一隻手放上他的手掌,那是個氣質高雅,長得很貌美的女人,爸爸對那女人笑了,以她從沒有看過的溫柔表情凝視著那人。

 

  “理事長,理事長夫人。”簡短的兩聲,陳雨澄聽見,卻只有苦笑的份。

 

  不過幾個月不見,爸爸原來結婚了阿,…怪不得,他願意放棄自己呢。

 

  她心裡好生氣,可是,她不想恨父親,因為她知道,一個人不管年紀多少,內心想去追求愛情,那都是沒有錯的。

 

  …她應該開心,因為爸爸有了照顧他的人。

 

  她打消了去見父親的念頭,轉身往大門口前去,…一滴,兩滴,落下的,不是她的淚,而是她最喜歡的雨,腦裡不禁回想起,父親曾說過,他是因為雨天,才為她取的名。

 

  她不能不在意別人眼光,無所顧忌的回到齊磊身邊,也不能破壞父親重得的幸福,光明正大的回父親身邊。

 

  …放眼世界這麼大,卻不管是哪一處,都不再屬於她。

 

  如今她能埋怨的,只有老天爺,她在心裡怪祂,為什麼不能疼愛自己到最後?為什麼讓命運這麼無情的戲耍她?為什麼三番五次,在她最狼狽不堪的時候,還下雨嘲笑她?

 

  她,開始討厭雨天了…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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