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us

【　愛上哥們　】離心力

 

　　時近十二月，空氣透著微微冷意，放眼街上，四處瀰漫著，一股濃濃的耶誕氣息，如此歡慶的節日，自然也是樂園吸引客人的重要商機。

 

　　數個月前，樂園總經理杜子楓已經籌畫好所有事情，今天，他帶著最信任的特助琵亞諾，兩人在樂園裡仔細巡視著，就怕遺露一點小細節，讓遊客失望而回。

 

　　亞諾看著子楓拿著手機，走到一旁接電話的身影，嘴角淺淺一笑，將目光轉到樂園的遊客身上。

 

　　一年所有節日，除了過年，她最喜歡的就是聖誕節，因為這一天，可以和心愛的人相守，聚在一起吃蛋糕，歡聲笑語。往年在家，她和爸媽都是這麼過的，可是今年，工作量比以前多了許多，看來要聚在一起，是沒辦法了，想到這，心裡不禁有些失落…。

 

　　就在這時候，耳邊傳來一陣交談聲，他們正談論著，要不要搭海盜船。轉頭一看，才發現是一對和藹父母，他們手裡牽著一個大約六七歲的小女孩，她拉著爸媽，小跑步鑽進大排長龍的隊伍裡，小臉笑臉盈盈，一點也不畏懼的模樣。

 

　　那時候，如果她是女兒身，大概也會吵著爸媽，說要搭海盜船吧…。

 

　　在她成長的記憶裡，爸媽從沒有帶著穿上裙子的她一起出門過，就算她穿男裝，面對鄰居時，也必須要東躲西藏的，她就是這樣一路走到現在。

 

　　這種不能正大光明活著的日子很辛苦，可是她沒有埋怨過，因為她知道，這是唯一能破她詭異命格的方法，如果她表現難過，爸媽會比她更難受。她只是遺憾，沒能像個女孩子，好好陪著爸媽。

 

　　子楓講完電話，走近亞諾身邊，發現他的目光停留在遠方的一家人身上。

 

　　冬日暖陽灑在亞諾身上，可是他的眼瞳，卻沒有光彩，那黯然的表情，讓他不由得在意起來。

 

「亞諾，怎麼了嗎？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。」

 

　　聽見子楓的聲音，她連忙回過神，露出一抹笑容，佯裝什麼事都沒有。

 

「也沒什麼，就是有些羨慕。」

「羨慕什麼？」

 

　　子楓接著一問，讓亞諾頓時愣了一會，她沒想到，他會這麼執意的追根究底。可是，她應該回答什麼？難道要說，她其實是羨慕那小女孩，可以堂堂正正的和爸媽來遊樂園嗎？

 

　　望著子楓殷切等待的深邃眼睛，…她說不出口，爸媽每天耳提面命，拼命保護將近26年的秘密，不能毁在這時候。

 

「…海盜船。」

 

　　話才剛說出口，她突然有想拿刀自刎的衝動，她現在到底在說什麼阿…。

 

「海盜船？」

 

　　子楓滿臉狐疑的看了亞諾一眼，接著又看了海盜船一眼，他實在想不到，海盜船有什麼好羨慕的？

 

「對！海盜船，因為我沒搭過…」

 

　　咬牙一忍，她決定豁出去了，現在這麼窘迫的情況，只能想到什麼說什麼了，但她也不全然是胡說。

 

　　海盜船她是真的沒搭過，這種一不小心會激發少女尖叫聲的刺激遊樂設施，她根本不敢靠近，她怕自己搭的時候，不小心喊出怪聲，讓隱藏這麼年的秘密，功虧一簣，所以，小時候畢業旅行來遊樂園，她離這些刺激的遊樂設施，總是有多遠就閃多遠。

 

　　子楓拉過亞諾的手，大步流星的朝海盜船的排隊隊伍而去。…不過是搭個海盜船而已，亞諾這個小小的願望，還難不倒他杜子楓。

 

　　只要亞諾開心，他能力所及，他都願意不計一切代價去做，去換他一個笑容。

 

「子楓，你要帶我去哪？」

「你不是說沒搭過海盜船嗎？我陪你！」

 

　　她很開心子楓的貼心，可是，現在是上班時間，而且四處都是樂園員工，他們這樣明目張膽的去搭海盜船，是不是不太好…？

 

「你等一下不是還有個會要開嗎？」

「搭個海盜船不會花多少時間。」

「可是那個會議，不是說很重要嗎？」

「是很重要沒錯，可是完成你的願望，對我來說也很重要。」

 

　　爽朗笑容在陽光下，如此燦爛，她看著他，清楚感覺到，自己為了子楓，再一次怦然心動。

 

　　這麼直白的對話，他說的雲淡風清，可是這句話，卻在她心裡，重重烙印下，只屬於杜子楓的痕跡。

 

　　感受到他對自己的重視，她開心，卻也開始害怕，害怕將來，自己有一天，會萬不得已失去他。

 

　　當子楓知道，自己隱瞞女兒身，厚顏無恥的待在他身邊，一直利用他對哥們的義氣，這種被欺騙的憤恨，會不會在揭開真相的瞬間，就這麼無情抹滅他們之間經歷過的所有呢？

 

　　回憶如果能少一點，那麼，等到失去那天來臨的時候，是不是也可以痛苦少一點？

 

　　亞諾顫著手，輕輕的握住了那個，往往給了她溫暖的手。

 

「怎麼了？」

 

　　子楓回過頭，卻發現亞諾的表情，比剛剛又更哀傷了，…他不喜歡他露出那樣的眼神，那種感覺會讓他很難受，就好像一雙手掐著他的脖子，他想掙扎卻無法逃脫，只有揮散不開的深沉無力感。

 

「今天人很多，我們下次再搭吧。」

 

　　她原本想拒絕，可是看見子楓的眼神，她實在不想讓他失望，只好改口說下次。…如果下次，那個時候，我還有機會在你身邊的話。

 

　　亞諾都這麼說了，他只好倖然放開他的手…。距離這個下次，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。

 

　　日子一天天過去，就在平安夜前夕，子楓在繁忙工作結束後的一晚，來到亞諾的辦公室，伸手朝門上輕敲了幾聲。

 

　　這幾天，爲了聖誕節活動，他都工作到很晚，他好幾次開口，讓亞諾也跟著其他人一起下班，可是亞諾拒絕他了，他加班，他也跟著留下來陪他加班。

 

　　亞諾專注的視線從文案中抬頭，轉向門口，…是子楓來了。

 

「子楓。」

「你工作忙完了嗎？…能不能現在陪我去個地方？」

「好阿。」

 

　　亞諾微笑，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，一手蓋上手邊的文件，起身隨子楓的腳步離去。

 

　　她跟在子楓身後，雙眼被園區內樹上掛著的七彩燈吸引住了目光，所到之處，都是濃濃的過節氣息，她一直期盼的聖誕節，真的就要來了呢！

 

「到了！」

 

　　子楓停下腳步，她連忙收回目光，也跟著停下。…他帶她來的地方，是海盜船的位置。

 

　　眼前偌大的海盜船，船身上下都佈滿小燈，就好像童話故事裡會出現的情景，它在這個夜空下，顯得格外夢幻美麗。

 

「是會閃閃發光的海盜船耶，好漂亮哦。」

 

　　子楓看著亞諾，開心在海盜船周圍繞來饒去的身影，忍不住跟著笑了。

 

　　有時候，亞諾總會這樣，不經意間，就流露出孩子氣，明明沒什麼，可是卻很容易感到滿足，他常常被這樣單純的亞諾吸引住目光，只要看亞諾開心，他就開心。

 

　　他一手拉過亞諾，將他帶到海盜船的最後一排坐下。

 

「亞諾，你在這裡等我一下。」

「好。」

 

　　她看著子楓的背影，眸光留戀，一顆心再次爲他深陷。那天，不過是她隨口的一個約定，可是他卻記住了，這樣的杜子楓，怕是她這輩子想忘也忘不了了。

 

　　子楓跑到操作室，一切都設定好後，又快速跑回亞諾身邊，在他身旁坐下。

 

　　海盜船開始運轉，亞諾叫了一聲，他疑惑轉頭看他，只見他抬頭看星星，佯裝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，可是他的手，卻緊緊抓著身前的護欄，他不由得笑了。

 

「亞諾，你在害怕嗎？」

「…沒有，我可是個男人，有什麼好怕的？」

 

　　她默默鬆開手，她怎麼就忘了，自己現在是個男人呢？是男人，就必須帥！她，咬牙忍了！反正一眨眼就結束了，很快的！

 

「還是你有懼高症？」

「也沒有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

 

　　子楓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，還好亞諾沒有懼高症，不然他們就是想下來，也下不來了。

 

　　海盜船已經來回晃了三趟，子楓仍是一臉平靜，反觀亞諾則是刷白了一臉。

 

　　她確實沒有懼高症，不過這逼近90度的離心力，讓她心臟快爆炸了…，可是很矛盾的是，這種麻麻的感受，竟讓她覺得很過癮，身上的血液，好像都在肆虐奔騰著。

 

「想叫就叫吧，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，你儘管叫，不用怕丟臉。」

「真的可以嗎？」

「當然可以！」

「那…，你不會笑我娘吧？」

「我保證不會！」

 

　　他情願亞諾叫出聲，也不想看他憋著，一臉糾結蒼白的表情，他帶他來，就是要他開心享受的，為什麼要隱忍？他喜歡亞諾直率的樣子。

 

　　得到子楓的保證，她不再顧忌的大叫出聲，甚至大膽的伸長手，興奮的在空中，胡亂揮舞，感受臘月晚風陣陣襲上肌膚的冰涼。

 

　　子楓一手護在亞諾身後，深怕他一個太開心，不小心摔了出去，雙眼緊緊盯著他。

 

　　月光下，亞諾的燦笑，就像星星般燦爛，澄淨的沒有一絲塵埃，他想，他會一直記得這一刻，記得亞諾暢懷大笑的樣子。

 

　　海盜船緩慢停下，亞諾想起身離開，卻因為離心力的緣故，一時腳軟，身子直往子楓那倒去，不偏不倚的恰恰推倒他，呈現她上他下的尷尬姿勢。

 

　　子楓反應不及，只能愣愣抓著亞諾瘦弱的肩，讓他壓上自己，事發突然，亞諾好像也嚇住了，好半天沒有動作，就這麼貼著他胸膛好一會。

 

　　他清楚感受到心臟傳來的鼓譟聲音，可是他卻分不清，到底是他的？還是亞諾的？

 

　　…腦中空白思緒慢慢回籠，亞諾立即撐起身子，匆匆說了句對不起，就飛快逃離海盜船。

 

　　想起剛剛與子楓心貼心的距離，她整個臉，開始滾燙了起來，…她怎麼會沒站穩，就這麼撲倒子楓呢？現在子楓一定把她想成奇怪的人了！她是女人樣貌也就算了，偏偏她現在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樣子…。

 

　　今晚那麼美好的回憶，全毁在她手裡了…。

 

「亞諾！」

 

　　子楓快步追上前，緊緊拉住亞諾的手，不讓他有機會甩開。

 

「剛剛…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。」

「我知道，我沒生你氣。」

 

　　亞諾依舊低著頭，像個犯錯的孩子，不敢抬頭看他，他伸出手，笑著輕柔的摸了摸他柔軟的髮絲。

 

　　亞諾身子一愣，知道子楓真的沒生氣，又開心的抬起頭看他。

 

「天氣冷，圍著吧。」

 

　　子楓解下脖子上的鮮紅圍巾，替亞諾仔細圍上。

 

「你把圍巾給了我，那你怎麼辦？」

「那…，一起圍著吧！」

 

　　亞諾無法理解他話裡的意思，只見子楓拉過她，將一半的圍巾，圍上自己的脖子。

 

　　他們距離近的能聽見對方呼吸的聲音，一低眼一抬眼，兩雙如鑽的漆黑眼瞳，此刻倒映著對方的身影。

 

　　子楓揚起一抹笑，微微偏過頭，緩緩朝亞諾的唇瓣靠近…。

 

　　亞諾臉頰一紅，急忙想退開，卻發現子楓不知道什麼時候扣住了她的腰，不讓她逃，她只能愣愣看著他，逐漸在眼前放大的俊俏臉孔。

 

　　心裡又是一陣麻麻的感受，就像剛剛坐海盜船的離心力一樣，只是現在，杜子楓這個「離心力」更厲害，他一靠近，她就已經手腳發軟，無力招架了，只能依靠子楓雙手托住她的身子，不讓她掉下去！

 

　　四周萬籟俱寂，只剩鼓譟的心跳聲，不停回盪在耳邊，一次次強而有力，就快撞破他們的耳膜似的。

 

　　月夜媚惑，朗朗星空，兩顆真心，不畏寒冷，只爲彼此炙熱滾燙…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【　只要你不離去，我情願用一條命，換你一顆真心相許。　】

 

 

 

 

 

【　愛上哥們　】離心力　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