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us

【　莫非，這就是愛情　】幸福，二分之一。　中篇

 

　　這是關家最漫長難熬的一夜，關媽翻來覆去，始終沒有睡意，她索性起身，拿起水杯，想去客廳爲自己倒杯水喝，才剛走出房門，便看見有個人，早坐在客廳，靜靜發著呆。

 

「怎麼還不睡？」

 

　　關爸回過神，抬起頭才發現，原來有個人，也跟他一樣失眠：「睡不著。過來坐吧，我們談一會。」

 

　　關媽放下水杯，坐到關爸身邊：「要談什麼？」

 

「還問談什麼？當然是談，家尉跟曉彤。今天下午，曉彤在房裡，跟妳說什麼了？」

 

「…她還能跟我說什麼？還不就是說，她想生下孩子，跟家尉結婚。」關媽撇了一眼，發現桌上散落許多文件：「這什麼？」

 

「是家尉早上忘了帶走的，我剛打開來看，發現裡面，是他名下動產和不動產，還有一些結婚場地跟月子中心的資料。」

「他準備名下動產跟不動產的資料做什麼？我又不是賣女兒。」

「話別說的這麼難聽。妳就不能想成，這是他出示，想娶曉彤的誠意嗎？」

 

　　關媽感到有些意外，一向疼愛曉彤的他，這回居然會為了家尉講話。

 

「我知道妳擔心什麼。」

「哦？那你說說看，我在擔心什麼？」

「還不就是，怕曉彤帶著孩子踏進婚姻，結果落得跟曉清一樣，最後以離婚收場。」

「…難道你不擔心？」

 

「我當然擔心，我怎麼會不擔心？只是，老婆，我們都老了，再捨不得，也不可能照看孩子一輩子，她們長大了，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了。…況且，曉彤還沒有去試，妳怎麼就能斷定，她一定會走上曉清的路呢？這樣對曉彤，未免太不公平了。」

 

「我只是不想讓曉彤，多走那麼多的冤枉路。」

 

「就算是這樣，那也是曉彤選擇的，她要為自己選擇的人生負責。我們做父母的，能為她做的，不是阻擋她的人生，而是在她需要支柱、安慰的時候，給她最大的依靠，那才是我們應該做的。」關爸伸手，將關媽摟進懷裡，臉上是祥和寧靜的笑容：「我們沒有失去曉彤，相反的，我們不僅多了一個兒子，還多了個孫子。不管怎麼想，我們都沒有虧本，不是嗎？」

 

「你今天，怎麼一直爲家尉說話？你被家尉收買了？你是從他那，得到什麼好處嗎？」關媽看了桌上一眼，那是一罐，已經開了封的洋酒，她認得那瓶洋酒，那是早上，家尉帶過來的見面禮：「…你不會是被一瓶洋酒收買了吧？」

 

「笑話！我怎麼可能被一瓶洋酒收買？我是被那小子的真心收買了。」

「…曉彤和家尉的婚事，我會好好考慮的。」

 

　　有句話沒有說錯，曉彤不是曉清，如果把曉彤套進曉清的人生，那對曉彤並不公平。

 

　　關媽站起身，臉上終於有了些笑容：「你別待太晚，早點進房睡吧。」

 

「妳也別考慮太久，曉彤的肚子不能等。對了，家尉送的腿部按摩機，我給妳放在電視旁了，妳記得用啊。」

 

　　因為香港公司，累積了太多公務，家尉再怎麼捨不得曉彤，也不得不回香港處理。他考量了，曉彤目前的身體狀況，這次硬是擋著曉彤，不讓她來送機。

 

　　離開前，他叮囑了，少強和欣欣一群人，讓他們替他好好照顧曉彤。

 

　　雖然目前，他和曉彤的婚事，除了已經得到關爸的同意外，關媽那，還是沒什麼其他進展，可是，他沒有灰心，他一定會堅持下去，直到等到關媽點頭同意…。

 

　　家尉與曉彤，又恢復了遠距離，每天十一點的越洋視訊，又成了他們的唯一聯繫。

 

　　時間一天天流逝，曉彤的肚子，也日漸大了起來，現在孩子，已經快滿三個月了。

 

　　這天，曉彤依舊在電腦前，和家尉分享一天的喜怒哀樂，現在他們之間，聊得最多的話題，不外乎是肚子裡的孩子，他們都很期待，多了個孩子的人生。

 

「曉彤，妳睡了嗎？」

 

　　曉彤和家尉聊得正開心，門外突然傳來媽媽的聲音：「紀家尉，你等我一下哦，我媽找我。你別關視訊，我很快就回來。」

 

「恩，去吧，我等妳。」

 

　　家尉正想叮囑曉彤注意身子，便看見曉彤在眼前蹦蹦跳跳離去，他在電腦前目睹，簡直嚇出了一身冷汗。

 

　　…這關曉彤，還真是不聽話！都讓她好好照顧自己了。

 

　　曉彤打開房門，露出甜笑：「媽，妳找我？」

 

「這是我剛剛燉的雞湯，妳趁熱喝了吧。」

 

　　曉彤笑著伸手接過雞湯：「謝謝媽。」

 

　　雖然，媽一直沒有同意，她跟家尉結婚的事，但是，她仍然可以感受到，媽媽對她的關愛，比以前又更多了，三不五時就會熬湯，給她補補身子。

 

「在和家尉視訊通話？」

「…恩。」

「…我能跟家尉說會話嗎？」

 

「當然可以！媽，快進來。」曉彤拉著媽媽，在她身旁坐下：「妳直接對著電腦講話就可以了。」

 

　　關媽點了點頭，猶豫了一會，終於開口：「…家尉。」

 

　　家尉利用時間，正低頭簽著公文，絲毫沒有察覺，電腦前的人，早已經換了。這聲來自關媽的叫喚聲，嚇得家尉猛然抬頭，手中握著的鋼筆，還飛到了地面。

 

　　看見電腦畫面裡的關媽，家尉立刻坐挺了身子，臉上的笑容有些發抖：「關媽好。」

 

「…恩。我是想問問，你後天能不能回來台灣一趟？」

「後天？」

 

　　如果他沒記錯，那天已經排定了幾個會議要開…。

 

「媽，家尉公司很忙的，妳這樣突然開口，會讓他很為難…。」

 

　　關媽心裡有些吃味，曉彤這女兒，到底還是不是她生的？怎麼她還沒出嫁，就先幫未來老公說話了？

 

　　家尉聽見曉彤的話，真是欲哭無淚…。他知道，曉彤是好心，但是，現在是“非常時期”，不管他再忙，有再多的會議，只要準岳母開口，他一定要遵從。

 

「不為難、不為難，我後天一定回台灣。」他必須使命必達，他們才能結婚。關曉彤這個笨女人！

 

「恩，那後天見吧。」

「媽，這麼多天妳不挑，為什麼偏偏要挑後天見面？」

「…後天是個好日子，難道你們不結婚啦？」

 

　　…關媽同意了？！這好消息來得太意外了，家尉愣在電腦前，一時間，沒反應過來，倒是曉彤聽到後，開心的直笑。

 

　　曉彤拼命的點著頭：「要結要結，當然要結！」她和家尉終於等到這一天了！可以料想，她和家尉，今天一定都會開心的睡不著覺。

 

「那後天等家尉回來，你們就先去戶政事務所辦登記吧。婚禮的事，就等孩子生下來再辦，家尉，你覺得呢？」

 

　　家尉回過神來，接連點頭：「好，當然好，關媽說的都好。」

 

「下次見面，記得改口，別叫關媽了。好了，我話說完了，你們聊吧，別說太晚，我先去睡了。」

 

「關媽晚安。」

「媽，晚安。」

 

　　關媽起身，看見曉彤與家尉，都笑得很幸福，她輕聲關上曉彤房間的門，似乎也被他們幸福的氣氛傳染了，臉上也跟著揚起大大的笑弧。

 

　　天下沒有爭得過孩子的父母，所以，她也不例外。

 

　　…嫁給家尉，是曉彤對自己人生的選擇，她愛曉彤，所以願意順著她，相信她的選擇。

 

　　家尉依約，兩天後飛回了台灣。

 

　　他開車載著曉彤，來到戶政事務所前，門口站著兩個，他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，…是少強與欣欣，他們，是他與曉彤邀請的結婚證人。

 

　　他們一看見他與曉彤現身，就興奮的直揮手，簡直比他們還開心，搞得好像，今天登記結婚的人是他們，他與曉彤才是證人。

 

　　家尉拿著，已經簽有少強與欣欣的簽名，而且，還蓋了章的結婚證書，手不由得有些發抖。

 

　　這不過是薄薄的一張紙，卻可以讓兩個人，從此有密不可分的關係。

 

　　…他與關曉彤的人生，就全押在這一張紙上。

 

　　曉彤抽走家尉手中的結婚申請表，正要低頭填寫時，卻被家尉拉住了手。

 

「關曉彤，妳真的想好了嗎？我不想妳後悔…。」一旦簽下了，就是一輩子。

 

　　他愛曉彤，想要曉彤的一輩子，可是，曉彤也準備好了，要跟他過一輩子嗎？突然間，他對自己沒了自信。

 

「我不會後悔。紀家尉，跟我結婚，你會後悔嗎？」

「絕對不會！」這是家尉想都不用想的答案。

「很好，我也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後悔。」

 

　　曉彤揚起甜笑，沒有半絲猶豫，飛快的填寫好所有資料，蓋上了自己的章，接著將申請表遞給了家尉。

 

「該你了，不准後悔。」

「妳才別後悔！」家尉笑著接過，快速填寫好資料後，將資料送出。

 

　　等待換發新的身分證的時候，曉彤與欣欣正聊得開心，兩個男人被硬生晾在了一邊，家尉用手肘撞了撞少強的。

 

「少強，趁我跟曉彤都在，要不要連你們的也順便辦了？」

「如果可以，我當然也想，但是，欣欣的爸媽，我還沒搞定，不然，你教我幾招？」

「你要我教你？！教你什麼啊，我哪有什麼招？誠懇就對了。」

 

　　聽見從家尉口中，吐出“誠懇”兩個字，少強忍不住笑了。

 

「你笑什麼呢？我很認真的。」

「我知道，就是認真的紀家尉，我看著有些不習慣。」

 

　　家尉自從跟曉彤認識交往後，真的改變了很多，連他這個旁人，都能輕易感覺的到。

 

「你這話到底是褒？還是貶呢？哎，算了！回香港後，我再找時間聯絡你，有件事，需要聽聽你和西門他們的意見，還有，我找你們的事，別讓曉彤知道。」

「遵命，老大！」

 

　　話題剛結束，櫃檯便喊著，家尉與曉彤的名字。

 

　　他們一同起身，從櫃檯辦事人員的手裡，接過自己換發新的身分證，兩個人很有默契的，一起翻過身分證的背後，看見上面配偶欄，多了對方的名字，相視一笑。

 

「從現在開始，關曉彤不只是關曉彤的，還是我紀家尉的。」

「是啊！現在紀家尉，也是我關曉彤的了。」

 

　　對他們而言，身分證，不再只是一個，能簡單證明自己身分的東西，現在，它被賦予了，新的意義，那就是，它，證明了，他們是彼此今後，唯一的歸屬…。

 

　　少強牽著欣欣向他們走近：「家尉、曉彤，恭喜你們了。沒什麼事的話，我跟欣欣先走嘍。」

 

「恩，再約時間，你開車小心。」

 

　　家尉拋給少強一個眼神，少強立即意會，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，隨後牽著欣欣離去。

 

「你跟少強是不是在偷偷計畫什麼？好像有點怪怪的哦。」

 

「沒有！哪有什麼計畫？是妳想太多了。」家尉伸手摟過曉彤的肩膀，配合著曉彤的步伐，放慢了腳步：「走吧，妳下午還要上班，現在時間差不多了，我送妳去醫院上班吧。」

 

「不用啦，還是我先送你去機場吧，香港那，不是還等著你回去開會嗎？」

 

　　家尉捏了捏曉彤的俏臉，佯裝不悅：「關曉彤，妳怎麼結婚第一天，就不聽老公的話呢？」

 

「…那好吧，我聽你的。」

 

　　她其實只是捨不得，家尉這麼快又要離開，她想在家尉身邊多待一會，哪怕只有十分鐘都好。

 

「我很快就回來。」家尉摟緊了曉彤，在她小腦袋瓜上落下一吻。

 

　　他不能再多待在曉彤身邊了，他怕，他會忍不住，將曉彤立馬打包帶走…。

 

　　曉彤工作的醫院，很快就到了，但是，曉彤依舊坐在車上，遲遲不想下車。家尉明白她的意思，牽過曉彤的手，沒有開口趕她，就這麼靜靜牽著她的手。

 

「下次產檢什麼時候？」

 

　　不管工作再忙，每回曉彤產檢的時候，家尉都堅持，一定要陪在身旁，因為，這不只是曉彤的孩子，也是他紀家尉的孩子！…他不想缺席，任何一個重要的場合。

 

「下個月17號。」

「要這麼久？！那這次分開，我們不就有23天不能見？」

 

　　…23天？！有那麼久嗎？曉彤算了算日子，還真的是23天，不多不少。

 

「不行！這次太久了，我需要一點甜的。」家尉揚起笑容，緩緩朝曉彤靠近。

 

　　曉彤當然知道，家尉想要幹嘛，只是本能的，一直向後退去：「紀家尉，這裡是公共場所…。」

 

「我們在車裡，怎麼能說是公共場所呢？」

「哎唷，紀家尉，我說不過你！」

「那就別說了！」家尉拉過曉彤的手，低頭吻上曉彤的唇。

 

　　每次離別的哀傷，沒有說出口的情話，全部都藏在，這個纏綿悱惻的吻裡，就好像一遍又一遍訴說著，這世上最簡單，但卻最動人的情話，“…我愛你。”

 

　　回到香港的家尉，終於在沒日沒夜的繁忙工作中，硬是擠出了一天的時間，瞞著曉彤偷偷飛回了台灣。

 

　　少強依著他的指示，已經召集了所有人，全等在了家尉家門口。

 

「家尉，芝羽跟凱文因為工作，今天實在抽不開身，沒辦法來，不過他們說了，有什麼需要他們幫忙的地方，儘管開口。」看見家尉出現，少強立馬上前報告。

「恩，知道了。」

 

　　西門看見家尉一臉感動，想也不想就衝向家尉，想來個飛撲：「老大！好久不見了，我好想你～」

 

「哎，王西門，你別鬧了！今天找你們來，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說的。」家尉眼明手快，伸手擋在了西門的臉上。

 

　　不管他們多少年的交情，他還是很不習慣，西門這種過於熱情的反應。

 

　　一群人聚在家尉家的客廳，所有人都望著他，等著他發號施令。

 

　　家尉雙手背在身後，在他們眼前，晃過來又晃過去，最後輕咳了一聲開口：「今天找你們來，是想聽聽關於求婚，你們有什麼點子？」

 

　　聽見家尉還沒求婚，反應最大的，就屬欣欣了：「什麼？！你還沒跟曉彤求婚喔？這關曉彤也真笨，連求婚都沒有，就傻傻去辦結婚登記了。」

 

「欣欣，別說了！」少強趕緊拉住欣欣，免得待會，他也要跟著一起遭殃。

 

「我有一個主意。」柯瑞率先發言，臉上得意一笑：「高空跳傘求婚怎麼樣？我覺得超酷的！」

 

　　所有人一陣沉默，家尉以一個能凍死人的眼神，表達了他的意思。

 

「當我沒說、當我沒說。」柯瑞舉起雙手，賠上笑臉，默默退離求婚的話題。…不過，他真的覺得，他這個求婚點子超棒的！

 

　　西門接著發言：「那遊艇求婚怎麼樣？」以老大現在的財力，絕對可以！

 

　　…遊艇？家尉眉頭一皺，關於遊艇，有太多不好的回憶，伸手指向西門：「你，跟柯瑞一旁待著去。」

 

　　西門從沙發上起身，走向柯瑞身邊，滿臉寫著無辜，柯瑞搭著他的肩，非常開心自己有個伴了。

 

「那我們找999個路人，然後，每個人送一朵玫瑰給曉彤怎麼樣？」

「少強，你知道，抱著999朵玫瑰有多重嗎？關曉彤現在還懷著孕呢，你想累死她啊！你，出局！」

 

「換我了、換我了。」欣欣揚起笑，她想的這個求婚，絕對夠浪漫！「租下台北101的大樓外牆，利用燈光，在牆面寫上求婚的訊息怎麼樣？」

 

　　家尉點了點頭一笑：「欣欣這主意還不錯。」

 

　　談了這麼久，終於出現一個，可以採用的辦法了，而且還很有他紀家尉的風格！現在在場的人都發言了，只剩下一個人還沒有。

 

　　家尉看著，一直沉默的安婷一眼：「安婷，現在換妳說了。」

 

　　安婷伸手推了推臉上的眼鏡，仍是一貫的沉著冷靜：「我覺得，曉彤大概不會喜歡，這麼高調的求婚。一個小小的，但是很溫馨的求婚，應該更能感動曉彤。」

 

　　安婷的話，給了家尉一記當頭棒喝，是啊！之前他為曉彤做的那些驚喜，也沒見曉彤說她喜歡。

 

　　…101這麼高調的求婚，真的好嗎？

 

　　一旁的西門，忍不住哀嚎一聲：「安婷，妳這話說了，不也等於沒說嗎？」

 

「我盡力了。」安婷無奈一笑，關於求婚，她真的想不出來：「老闆，那個…，我跟子諺約好了要吃飯，我，…可以先離開嗎？」

 

「向子諺？」家尉有些意外，沒想到，真的被曉彤說中了，他們兩個人，真的湊到了一起，他十分樂意看見這個結局：「快去快去！別讓人家等了。」

 

　　於是，這一場，為了想求婚點子的聚會，在沒有討論出結果的情況下解散了，所有人在離開家尉家前，都被家尉下了封口令，關於今天所有的談話內容，都不能向曉彤透露出半個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