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 莫非,這就是愛情 】幸福,二分之一。 上篇

 

  人的一生,免不了要面臨許多的悲歡離合,必須將這些合在一起,才能算的上是完整的人生。

 

  莫非,…這才是我們最後的結局?

 

  家尉緊牽曉彤的手,面對著曉彤家的大門,心裡難掩忐忑,一隻手伸在電鈴前,猶豫老半天,才終於鼓起勇氣,按下了電鈴。

 

  曉彤對於家尉按電鈴的舉動,感到十分不解:「紀家尉,你幹嘛?這裡是我家。」

 

「我當然知道這是妳家。」正因為這是曉彤的家,所以他才這麼緊張。如果不是她家,他還犯得著這麼緊張嗎?

 

  曉彤看著家尉僵硬的表情,不禁會心一笑,原來他不管見過爸媽多少次,內心還是會緊張不安:「我的意思是說,…我有鑰匙。」

 

「關曉彤,妳有鑰匙這件事,怎麼不早說呢?」家尉回想起自己剛剛按電鈴的舉動,頓時感到羞愧極了,似乎和曉彤在一起久了之後,他也跟著變傻了…。

 

  曉彤眨了眨大眼,這下感覺有些無辜了,紀家尉根本沒問她,到底有沒有鑰匙的事,就直接按了電鈴,這怎麼能賴在她身上呢?…不過,看他這麼緊張的份上,就不跟他計較嘍。

 

  其實她心裡也跟家尉一樣忐忑不安,她不知道這個意外來到的孩子,究竟會爲家裡掀起什麼樣的家庭革命?但是,無論如何,她還是想守護她跟家尉的孩子…。

 

  正當曉彤拿出鑰匙,想要開門時,門卻在眼前開了。這次前來開門的人,…是關爸。

 

「曉彤,妳回來啦。」關爸看見寶貝女兒回家,立即露出溫柔的表情,對女兒身旁多出的人影,先是訝異,後是疑惑:「…家尉?!你不是在香港嗎?怎麼會突然回來了?」

 

「關爸好,我這次回來,呃…是有件事,想親自跟關爸關媽說。」

「那進屋說吧。我跟你關媽正好要吃午飯,你留下來跟我們一塊吃。」

「謝謝關爸,打擾了。」

 

  家尉看著曉彤一家人在餐桌上談笑風生,他雖然大多時間都只是聽他們說,自己在一旁不多話,可是,他仍然很喜歡這種溫暖的感覺。

 

  以後,他跟曉彤的家,大概也會是這番模樣吧?

 

  家尉看他們聊得盡興,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,可以開口說他和曉彤的事…。

 

  用完午飯,關媽在廚房裡忙著切水果,留下曉彤父女與家尉坐在客廳。

 

「家尉,我聽曉彤說,你已經決定接下你父親的公司,新工作怎麼樣?」

「還在適應中,應該再一兩個月就會正式接管。」

「那香港生活怎麼樣?一切都還習慣嗎?」

「謝謝關爸關心,香港的生活,我已經有些習慣了。」

 

  如果要問他有什麼還不習慣的?那答案只有一個,那就是,那裡少了關曉彤…。

 

「對了,你說你有話,要跟我還有你關媽說,到底是什麼事?今天還穿的這麼正式。」

 

  關爸突如其來的問話,讓剛剛才放鬆心情的家尉,瞬間又緊張了起來:「我,我今天來是…。」一句話梗在喉嚨間,怎麼也無法順利說出口。

 

「啊!你瞧我這記性,你都來這麼久了,我還沒有泡杯茶給你,你等著,有什麼話,等茶來了再說。」關爸站起身,笑著走向廚房。

 

  家尉明白,關爸其實早就看出來,他的難言之隱,這才特意爲他找了個說詞緩頰。

 

  在曉彤還有她的家人面前,他怎麼能表現的這麼沒用呢?…不行!他得好好振作一下。

 

「我爸去廚房了,你可以不用那麼緊張了。」

「緊張?誰緊張了?…我怎麼會緊張呢?」

 

「你不緊張?」曉彤看他仍是僵硬的樣子,忍不住笑出聲:「你知道自己已經維持正坐的樣子十分鐘了嗎?你明明就很緊張,還硬要裝。」

 

「…那就當我是有那麼一點緊張好了。」

「紀家尉,你不會又像上次那樣,上網看什麼“見女方父母的五大禁忌”吧?」

 

  家尉輕咳一聲,伸手將剛剛才解開西裝外套的紐扣又重新扣上:「我沒看。昨天忙著整理那些資料,我哪有時間呢。」

 

  雖然嘴上沒承認,但是,家尉額際上,微微沁出的冷汗,卻出賣了他。

 

  …關曉彤怎麼會知道,他上網查了呢?難道她看見了?!這不可能!他明明再三確認曉彤睡著後,他才搜尋的。

 

  不管怎麼樣,這西裝暗袋裡藏著的“見女方父母的五大禁忌2.0版”絕對不能讓關曉彤看見!

 

「…紀家尉,如果今天,你說不出口也沒關係,反正,我們還有其他機會可以說。」曉彤知道以家尉的立場,要開口說這件事有多難,因為連身為女兒的她,都還沒有勇氣開口。

 

「不行!今天一定要說,妳能等,他不能等。」

「你們是在說,誰不能等?」關媽端著水果走近,正巧將家尉說的話聽個正著。

 

  緊接在關媽身後,關爸也端著茶走了出來:「看你們神神秘祕的,到底是什麼事要告訴我們?」茶放好,他一手拉過自己的愛妻,夫妻倆就擠在一個沙發上坐了下來。

 

  既然家尉說不出口,那麼,由她開口也是一樣的!曉彤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,鐵了心一橫,正想說出口,卻被家尉握住了手。

 

  她不解望著家尉,家尉卻只是笑,對她輕搖了搖頭。

 

  他懂曉彤,他知道,曉彤是想替他開口,但是,他是男人,更是要給曉彤一個家的人,是他說,他要爲曉彤負起責任,他又怎麼會,讓曉彤替他開這個口呢?

 

「我想和曉彤結婚。今天特意來,是想請求關爸關媽的同意。」

 

  從家尉口中吐出“結婚”兩個字,關爸受了不小驚嚇,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噎著:「…結婚?怎麼這麼突然?」

 

  相較於關爸的反應,關媽反而意外的沉靜…。

 

  說到底,曉彤是她生的,她知道,曉彤不會做還沒有規劃好的事,再加上,一種身為女人天生就有的直覺,其實不難揣測,家尉突然開口,說要結婚的原因,可是,她仍在心裡暗自祈禱,事情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樣子…。

 

「結婚,是從我和曉彤重新交往後,我心裡就已經決定好的。今天突然提出來,是因為…。」

 

  家尉看了眼,此刻被曉彤緊握的手,她正在以特有的“關曉彤”方式,在給他力量,在陪著他,一起面對他們的未來,曉彤的心意,他準確的感受到了。

 

「…因為曉彤懷孕了。」

 

  “懷孕”兩個字一說出口,氣氛瞬間凝結,關家兩老皆是一陣沉默。

 

  空氣中瀰漫的低氣壓,更是低沉的,讓人大氣不敢喘上一口。

 

  家尉靜靜等待著,曉彤爸媽的答案,心裡依舊忐忑,但是,將所有話坦白之後,心情也瞬間輕鬆了不少。

 

  關媽率先打破沉默,站起身,開口的第一句話,就是對家尉下了逐客令:「你走吧!曉彤,妳跟我過來。」…曉彤懷孕了?這…,怎麼會?一向乖巧聽話的曉彤,居然懷孕了?!她無法接受!

 

  最不想發生的事,偏偏就會發生。

 

  這就是莫非,不管是誰,這是一個任何人都逃不過的魔咒,老天爺專有的魔咒,無人能解。

 

  曉彤聽話跟著站起身,靜靜跟在媽媽的身後。

 

  家尉擔憂的目光,始終緊隨著曉彤的身影,他能理解,關爸關媽此刻對曉彤的失望,他多希望,自己能替曉彤承受…。

 

  踏上通往二樓的樓梯前,曉彤轉過頭,看著家尉,用口型輕聲的說了句:“我沒事。”接著,一如往常,給了家尉一個溫暖的笑容後,身影消逝在家尉眼裡。

 

  關爸起身,臉上神情,顯得十分複雜:「走吧,我送你。」

 

  家尉輕點了點頭:「…麻煩了。」

 

  取車的路上,他跟在關爸身後,兩個人許久沒有交談,各懷一片心思,這是家尉第一次覺得,原來這條路,好長好長。

 

  從在醫院得知這個孩子,到決定來關家,他一直都知道,事情不可能事事順利,可是這些,都不足以動搖,他想跟曉彤結婚的決心。

 

「…關爸,我是真的想跟曉彤結婚,不管今天,有沒有這個孩子。」

 

  關爸停下了腳步,轉過身看著家尉,那孩子眼神裡的堅毅絕決,有幾分他當年的樣子,臉上一直緊繃的嘴角,終於又露出了一絲絲笑容:「家尉,趕時間嗎?我們來場男人間的談話。」

 

「我不趕時間。…關爸,請。」

 

  關爸隨意找了個石階坐下,等家尉也坐到他身邊,緩緩開了口:「孩子,你知道嗎?結婚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。婚姻是一種生活,在這種生活中,往往要面臨你無法料想的現實,最後,再多的愛,終究也會消磨光,等愛消磨完了,還能維持婚姻的,只剩下本性。」

 

「這我明白。」

 

「曉彤的姐姐,曉清,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。她付出所有,終於贏得了她想要的婚姻,在旁人眼裡,也許覺得這段婚姻是幸福快樂,但是,只有曉清心裡自己知道,當愛被生活消磨光後,對方只剩下與自己格格不入的本性,所以,他們最後還是離婚了。」

 

「關爸的意思是,我與曉彤不合適…?」

 

「我倒不是這個意思。人與人之間,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合適與不合適。為人父母,總會心急想爲孩子張羅一切,所以,一開始,我與你關媽都認為,子諺會是曉彤最好的選擇,可是哪有孩子,凡事都會聽父母的?於是,曉彤最後選擇了你。即便與你曾經分開,但是,做父親的我明白,她當初選擇放手,不是因為不愛你,相反的,是因為她太愛你,直到最後,新的選擇就在眼前,她還是選擇了你。…曉彤太愛你,對你太過執著,這也是我和你關媽,沒有一口答應,讓你們結婚的原因之一,我們都不希望,曉彤走向和她姐姐曉清一樣的路。」

 

「人生很遠,婚姻很長,我不敢保證,與曉彤結婚後,我能每天給她幸福快樂的日子,因為生活有悲有喜,有苦有痛,才能算是人生,可是,不管生活如何,我與曉彤的婚姻結局如何,我都想和曉彤在一起,無論那會是怎麼樣的苦。」

 

  家尉的這番言論,讓關爸有些刮目相看,看不出來,紀家尉已經想的這麼深遠了…。曉彤跟了他,也未必就不會幸福。…他,是不是該放手,讓他們自己試試看呢?

 

「家尉,對你而言,家是什麼?曉彤對你,又是什麼?」

 

「我沒有自信說,我很了解一個家的定義,但是,我想,家,大概就是人感到累了,在外受了傷,第一個想去的地方。…曉彤的存在,對我而言,就是那樣的地方。」

 

「人生是一場冒險,而婚姻是一場賭局。在揭曉這場賭局,是輸是贏之前,至少,要有愛當籌碼才行。…你準備好了嗎?真的能爲曉彤賭上,你紀家尉的人生?」

 

「是,關爸,我準備好了。爲了曉彤,我願意。」

 

  經過這次談話,關爸對家尉的印象又更好了,對他負責任的態度,肯定的點了點頭:「你關媽那,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,你可得做好,長期抗戰的準備了。」

 

「…關爸的意思是,同意我和曉彤結婚了?!」家尉聽見關爸的那番話,一掃心裡剛剛離開關家時的低迷情緒,一雙眼睛頓時雪亮了起來。

 

「你說,你們連孩子都有了,我能不同意嗎?」

「關爸,真的很謝謝你。」

 

  能這麼快得到關爸的同意,這讓家尉感到十分意外,他那發自內心的喜悅,全寫在了臉上。

 

  關爸站起身,揚起慈愛笑容:「好了,時間也晚了,快回去吧。」

 

「好,那我就先走了。關爸,再見。」

 

  關爸看著家尉離去的身影,忍不住又開了口:「家尉,小心開車。」他們就快成為一家人了,家尉從小感受不足的溫暖,現在就由他們關家來給吧。

 

  這句“小心開車”的背後溫暖,讓家尉渾身一震,他立即折返跑向關爸,激動的抱住了關爸,眼眶裡有些泛紅。

 

  他不是一個會擅長表達的人,可是,在和曉彤分開的那些日子,他終於知道,能夠好好傳達自己內心的感受,也是一種成長的表現。

 

  關爸對於家尉突如其來的反應,確實嚇住了,但是,隨後便伸出手,笑著輕輕拍了拍家尉的背。…心裡猜想,有兒子,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!那感覺很奇妙,可是還不賴。

 

  相較於家尉這邊的溫馨和樂氣氛,曉彤這邊,反而顯得低沉多了…。

 

  自從她隨著媽媽身後,一起走到她的房間,母女並肩坐下許久,卻始終沒有談話。

 

「媽,我知道,是我讓妳失望了…。」

「曉彤,妳真的懷孕了?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了嗎?」

 

  關媽想了許久,實在無法相信,“未婚懷孕”這種事,會發生在曉彤身上。

 

「恩,已經檢查過了,剛懷上一個多月。」

「曉彤,妳真的知道,婚姻是什麼嗎?妳還年輕,肚子裡的孩子,我們可以…。」

 

  她知道這想法,對曉彤來說很殘忍,也很自私,但是,她只是一個單純的母親,她不能當個明知將來的艱辛,還要眼看兒女受苦的母親。

 

  曉彤拉過媽媽的手,將她的手覆蓋在自己的肚子上:「媽,我不能這麼做。他是我的孩子,他是一條寶貴的生命…。」

 

  關媽臉色一僵,冷然收回自己的手,表情露出苦楚:「孩子?妳也只是孩子,難道真要為了他,賠上妳本該美好的人生嗎?」

 

「美好的人生?對媽而言,什麼人生才能算是美好?又是什麼人生,才該是我關曉彤的歸屬?」

 

  關媽面對曉彤的問話,她想回答,卻一直回答不上,…是啊,到底什麼人生,才該是曉彤的人生?而她認為美好的人生,就會是曉彤想要的嗎?

 

「我和子諺去衝浪的那天,他曾經問過我,如果我不小心被浪捲走,我第一件後悔的會是什麼?那時候,我回答他,…是紀家尉。這個答案,直到現在,在我心裡,它都沒有改變。」

 

  曉彤看著媽媽,眼眶泛紅,卻沒有落淚,眼裡還帶有種堅定。…她要把對紀家尉的心意,好好傳達給媽媽知道,所以,她絕對不能哭!

 

「我知道,妳跟爸都很喜歡子諺,認為他比較適合我,而我確實也喜歡子諺,但是,那僅僅只是朋友的喜歡,沒有其他更多了。…在我成長的這二十多年來,我總是遇到事情,就習慣逃避,從來沒有試著勇敢過,我以為,我會繼續過著,這樣的日子。可是,有個人出現了,我第一次為了他勇敢,而讓我改變的這個人,就是紀家尉。我鼓起了生平所有的勇氣追上他,然後,告訴他,我愛他。…這一次,我還是想為他勇敢。媽,我要生下這個孩子,我想跟紀家尉擁有一個家。妳就相信我一次,好嗎?」

 

  關媽依舊沒有正面回應,聽完曉彤的話後,便轉身離去。

 

  說實話,媽媽的反應,一切都在曉彤的料想之中,只是,還是讓她心裡非常難受,可是,儘管如此,她還是想要有個,有家尉的未來。

 

  她相信,她對家尉的心意,已經好好傳達給了媽媽。…她和家尉現在能做的,只剩下等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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