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us

【　吾愛傾城　】　第二章

　　大婚次日，王爺沒有留宿在新侍妾柳氏房裡的事，就在短短一夜之間，傳遍了整個王府上下。

　　新侍妾夫人甚至沒有知會王爺，自個兒搬到王府最幽遠的地方，夫妻倆自成親那日之後，不再相見。

　　一個備受王爺冷落的夫人，還能奢望自己在王府中享有什麼好生活？府內奴僕見了她就躲，從膳食至衣裳，種種待遇皆是王府內最差的。

　　王府下人是如何對待柳如星，東方繁身為主子，自然是知曉的，可這一切，都是柳如星自找的，故而放任下人，於此事不聞不問，任由她自己獨立承受後果。

　　如星見狀，非旦不以為意，反而樂得輕鬆自在。

　　離東方繁越遠，她便能多過一點安穩的日子，身分也不容易被人看穿，眼前局勢對她是有好無壞。

　　只是，待遇這般差，倒是苦了另一人，…那個執意跟著她的兄長，沈凌霄。

　　「妳怎麼就這般沉得住氣？膳食全是青菜豆腐不說，身邊連一個像樣服侍的丫環都沒有，這哪一點是王爺侍妾該有的樣子？」

　　「那你說說，身為王爺侍妾該是什麼樣子？是得穿錦衣華服？還是得吃山珍海味才是？」如星淺笑，斟了杯茶水，遞到沈凌霄手邊，讓他潤潤嗓。

　　「總歸不會是像妳這就是。」

　　「我這怎麼了？我瞧這挺好的。」

　　「哪裡好了？清冷的跟尼姑庵似的。」

　　尼姑庵？如星抬眼一瞧，若大的院子，就只有她跟沈凌霄兩個人。在看桌案上的膳食一眼，又是青菜蘿蔔。算算日子，他們吃著這樣的菜色，已經半月有餘，…她不得不認同沈凌霄所說，這裡確實挺像尼姑庵。

　　「你若待的不高興，我們這就走。」也不等他是否跟上，如星轉身便走。

　　沈凌霄一愣，見如星的身影已經踏出內苑，連忙跟了上去。

　　「怎麼？我方才說那幾句惹妳不快了？妳若不喜歡聽，我以後不說就是。」

　　「就憑你那幾句話，能惹我生氣？我有這般小家子氣嗎？」如星轉頭，瞪了兄長一眼，臉上卻不見怒意，嘴角輕彎淺笑著：「我倆自小一塊長大，你就是這樣看我的？」

　　「當然不是，妳若真發起火來，我還能好好的站在這同妳說話嗎？」語畢，沈凌霄大笑一聲，趕緊跑在了前頭。

　　如星會意過來他話中的意思，急忙追在沈凌霄後頭，對他是又打又踢。

　　這兩個人嘻笑玩鬧的身影，全落在東方繁的眼裡，他站在風月樓，向下俯視，靜靜看著他們打鬧，…原來，柳如星笑的時候，是那個樣子。

　　東方繁伸手招來一名護衛，冷然低問：「那男子是何人？」

　　「回王爺，是柳家二小姐的護衛，沈凌霄。」

　　「他在王府待多久了？」

　　「莫約半個月有餘。」

　　半個月？東方繁雙眉一蹙，神色閃過不悅。

　　沈凌霄居然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和柳如星兩個人，在他王府裡談情說愛半個月，而他身為王府主子，卻毫不知情？！

　　「為何這事無人向本王回秉？」

　　護衛屈膝一跪，負手請罪：「屬下失職，請王爺責罰。」

　　「下去領三十個板子。」

　　「諾。」

　　護衛轉身離去，對於自家王爺的性子，突然有些捉摸不透了。王爺冷落新侍妾柳氏，這是王府裡眾所皆知的事情。

　　每回向王爺匯報，府內大小事務時，但凡聽聞柳氏，王爺便會抿唇不語，眼神隱隱透出怒意，甚至言明，日後關乎柳氏的事，若無要事，無須再回秉。

　　柳氏面對下人聯手欺凌，沒有聲張，也從不向王爺哭訴幾句，顯得挺安分。這等容忍的氣度，倒也讓幾名護衛敬畏幾分。

　　只是，她到底也還是個夫人，沒個下人使喚，實在有失王府臉面，加上沈凌霄是柳家出身，身分乾淨，柳夫人有他陪著，也不是什麼壞事，他們這才任由沈凌霄自由在府邸走動，沒有上報給王爺。

　　原以為，就算王爺得知此事，也不會多說什麼，誰人料想，王爺今日撞見這一切，竟又發怒了。

　　…王爺對柳夫人，究竟存什麼心思？日後，柳夫人的事，是報？還是不報？這可真讓人傷透腦筋了！

　　結束一陣打鬧，如星與沈凌霄兩人也已經離開居住的院落，腳步直朝王府門口前去。

　　待離開東方繁的視線，沈凌霄隨即輕聲在如星身旁低語：「妳那無名無實的夫君，方才對著下屬發火了。」

　　「哦？爲了何事發火？」如星眉眼一挑，臉上顯著困惑，她與東方繁都半個月沒打過照面，自然犯不著他，他這好端端的，發什麼火呢？

　　「還不就是因為妳我的事。」

　　「我倆安分住在幽嵐苑，不吵也不鬧，這也能礙著他了？」

　　「妳試想，他堂堂一個王爺，看見我倆每日同進同出，形影不離，這要傳出去，他王爺的臉面還掛的住嗎？」

　　無須打探，沈凌霄一舉便能猜中東方繁的心思，原因不為何，只因那人高傲，不可一世，而這恰恰也是東方繁的最大弱點。

　　如星聽聞後，悻然擺手，露出十分不以為然的神情。

　　沈凌霄淡笑，抬眼才發覺，他們已經快走到王府門口了：「…妳真要離開這？」

　　「是。怎麼？要不我是閒來無事，一時興起帶你來逛逛王府嗎？」如星倏地停下腳步，轉過身子看他：「你若不想走，那就不走了，繼續回活像尼姑庵的幽嵐苑待著。」

　　「妳願意走，那自然是極好。…只是，一旦妳走了，如玥的事，可就瞞不了了。」

　　「這我自然知曉，所以待辦完事，還是要回來的。」

　　「辦什麼事？」

　　「回柳家請人。」

　　「既然是要回柳家，吩咐我去辦不就得了？」

　　「我要請的是家裡的廚子，秋娘。我若不出面，你一人能請的動？」

　　沈凌霄沉默，無從反駁，只能搖了搖首：「請不動。」

　　秋娘是柳家最好的廚子，素來和如星十分投緣，除了如星的話，其他人說的都不管用，就連如玥也說不動半分。

　　「那就得了！」如星揚聲一笑，再次舉歩前行：「這半個多月，我與姐姐都不在府裡，府裡的事，這一下子全落在忠叔的身上，也不知忠叔能否應付過來，眼下我雖困在王府，到底身上也還擔著家主的名頭，自然得回去看看，順道帶幾個丫環過來。」

　　沈凌霄跟在如星身後，靜靜看她說的興高采烈的身影。

　　柳家，經營玉石瑪瑙生意起家，根基扎穩後，逐漸涉獵其他生意，如綢緞、茶葉、酒水等販賣，在現今商場富有舉足輕重的地位。

　　只是柳家二老，還來不及享清福，在她們還年幼的時候，便撒手去了。身後留下的龐大家業，吸引不少人覬覦，若不是忠叔忠心不二，替兩位小主子護著，這家業早落入外人手裡分得精光了，哪還能有今日的威風？

　　爹娘仙逝，如玥迫於無奈，早早便得學習商場之事，一整日下來，身子疲憊不堪不說，還得分神照顧如星，可她從不喊累，日日勤奮。

　　如玥性子好，心思純淨，對於商場的爾虞我詐，逐漸應付不來，於是，這扛家業的擔子，就這麼落在如星的身上。

　　相較於如玥的柔和，如星的經商手段顯得強悍，她天資聰穎，鬼點子挺多，在商場上甚少吃虧，也因為如此，結識的仇家也不少，若沒他在她身旁護著，她那條小命都不知道該丟了幾次。

　　如星性子要強，從不需要他人替她擔憂，可他還是在心底悄然擔憂著她，任憑如星能力再好，終歸是個女子，也需要人疼寵著。

　　「沈凌霄，你做什麼一直瞧我？」如星停下腳步，轉過身看著沈凌霄，滿臉不解。

　　她發覺，從方才開始，沈凌霄便不再說話，只是一雙眼直直盯著她，盯得她全身發毛，那眼神似乎是她犯了什麼錯，被他正巧逮個正著似的。

　　「沒什麼。」沈凌霄收回眼，又是一抹淡笑：「妳這麼離開王府沒問題嗎？」

　　見他恢復往常神色，如星再次提步向前走：「能有什麼問題？」

　　「不怕王爺又來找妳麻煩？」

　　「你想多了，他才沒那心思管我。」話方說完，兩人正好走到了王府大門前，如星輕抬腳，毫不猶豫就越過門檻。

　　沈凌霄輕笑一聲，跟在如星身後邁出腳步。

　　他心底不禁想，東方繁要是真不管妳了，還犯得著懲處那名無辜的護衛嗎？只怕他已經對妳有了不一樣的心思，而不自知。

　　大街上，人聲鼎沸，聚集了許多百姓，如星好奇問了身旁的村婦，這才知曉，今日從外地來了一群戲班子，正要開張做生意，凡是聽聞過的，皆是滿口讚著他們唱得極好，不過片刻，街坊便口耳相傳了起來，這不，才一會兒的功夫，全聚在這湊個熱鬧了。

　　如星拉過沈凌霄，一齊從人群裡退了出來，繼續並肩返回柳家去。

　　遠處一家茶樓上，一名身著紫衣，袖口繡著白蓮花紋的男子，揚手招來了隨身護衛。

　　「主上。」

　　男子收起手中摺扇，執扇朝著窗扉外一指，直指向並肩行走的一對男女：「去查查他們的來歷。」

　　「諾。」

　　男子端起茶盅，嘴角饒富興味一笑。

　　方才他分明看見，那名宵小之徒，趁著混亂之際，順手摸走了她腰間上的玉墜，可不過一瞬間，待她轉身離開時，玉墜又回到了她身上。

　　若非她身旁的那名男子武藝高超，出手已出神入化，才能這般神不知鬼不覺偷回來，那麼，便只能推測，是這女子身手不一般，甚至高於男子之上，動作快的能瞞過身旁他的眼。

　　無論玉墜是怎麼回來的，他對他們，已經感了興趣…。

　　「如星，那人跟了我們一會了，要不要我去會會他？」來人身手極好，可他沈凌霄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，能夠這麼輕易讓人跟蹤的。

　　「你別多事。萬一來人是東方繁派的，你三兩下就把人打的滿地找牙，那這筆帳，他肯定要算在我頭上了。」

　　「妳就這麼任由他跟著？」

　　「我倆又不是做什麼壞事，那人想跟，讓他跟著就是，你就別給我添亂了！」

　　一路尾隨如星倆主僕身後的來人，見如星和沈凌霄進到柳宅後，便轉身回報主子去了。

　　待那人離去，紫衣男子派出的護衛，這才悄然現身，抬頭看了眼門樑懸掛的「柳宅」二字，手腳俐落的翻身進去。

　　來人身子甫落地，沈凌霄早已等在了他眼前，臉上堆著笑意，渾身卻透著一陣冷意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