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us

妃關情愛　卷二　來世今生

第一章【不相為謀】

「能否告訴我，妳真正的名字？」

「…莫無暇，無邪是奴婢的哥哥。」

　　雲嫣替沉香上藥的手忍不住一抖，怎麼也沒猜到，沉香與無邪會是兄妹…

「傳聞宮中武術上乘者的第三人，可是妳？」

「…是。」沉香眼神黯然。「小姐，奴婢想當沉香，想留在小姐身邊。」

「歇著吧。」

「小姐…」

　　若自己是沉香最後的選擇，那麼今後她會盡力照顧沉香，雲嫣轉身嫣然一笑。「以後隨我姓穆吧，穆沉香。」

「謝小姐。」

「跟了我，日後便不可隨意殺人了。明白嗎？沉香。」

「諾。」見小姐欲離去前，沉香又道。「小姐身上的毒，不是王爺下的。」

「我知曉。」倘若是他，今夜也不會來幫她解毒了。

　　雲嫣闔上沉香房門，見那人仍站在院中，似是在等著她。微風吹起，那熟念的墨香，飄散開來…。

「王爺還有事嗎？」

「今夜，本王便交付真心給妳。」東方徹走近她，在她耳旁低語。「本王想要王位。」

「我只問一句，為何謀害公主？」

「本王需要太皇太后的勢力，無奈舊臣不願合作，只能拿青荷要脅。」

「為了千秋大業，王爺已沒有真心。」雲嫣冷笑，將一直珍藏在懷裡的玉板指遞給東方徹，她一直等待的交付真心，竟換來荒涼的結局。「但仍有一事，還是得謝王爺，謝你，將沉香送來我身邊。」

　　東方徹卻只是凝視著她，沒有接下玉板指，雲嫣將它放在一旁石桌上，轉身離去。

「本王與十二弟都在青荷身旁，為何妳卻不曾懷疑是十二弟下的毒手？」

「因承朔王爺從未進過公主寢殿，薰香之事，也不曾知曉。」雲嫣語氣一頓，又道。「王爺接近公主，是為名利，東方朔接近公主，是因他懂一個人的孤寂。」但她想，更大的區別，還是在於笑容。東方徹無論是誰，皆是眉眼含笑，讓人捉不清他的心思，但東方朔待人都是一貫的冷然，不曾特意討人歡心，他不掩藏，所以她明白他。

　　雲嫣身影消失於月色中，曾經靠近過的兩顆真心，已背道而馳，道不同，不相為謀。

「你能不能別生我的氣了？」雲嫣仍闔著眼，手卻抓著那股冷香主人的衣袖不放，見他仍不回應，雲嫣悄然睜開眼。「那些賀禮，我讓沉香偷偷送回去了，我也求了聖上讓我回穆府，但聖上不准，想再多留我兩年。」

「恩。」來人冷哼一聲，一雙手繼續為她受了傷的右臂上藥。

「你是聽聞我要被封娘娘的傳聞，所以同我發脾氣嗎？」

「妳今日話真多。」

「要不…東方朔，你跟聖上要我吧。」許久沒捉弄他了，雲嫣忍不住一笑。「你老是半夜潛進我房裡，我還沒嫁人，名聲倒是被你壞光了，再怎麼樣是不是也該對我負責？」其實，嫁東方朔也沒什麼不好，至少他們可以做相知相惜一世的朋友。「不過，你今日怎麼突然過來了？」

「何時輪到妳來過問本王行蹤了？」其實他每日都來，在她不知道的時候。

　　見東方朔又擺起了架子，雲嫣撇了撇嘴。「公主已逝世兩年，過幾日便是公主冥誕，我想去佛寺一趟，為公主焚香祝禱。」

「三更了，歇著吧。」

　　次日一早，雲嫣拿著宮牌正要出宮，卻在朝荷殿正殿碰見了于連曦，匆忙的說一聲她今日要去一趟皇寺便離去，以至沒有留意到，來人臉色誨暗並不友善。

　　宮門外，一抹頎長身影已端坐馬背上，似是等了許久，臉上稍有不耐，卻仍不減男子英氣臉龐。

「是我來遲了。」遠遠便看見他，雲嫣笑著跑近。蓮足輕點便躍上他身旁那匹棕馬，身手已非當日而語。

　　為公主祝禱完，日已落下，兩人並肩駕馬，緩步而行，微風吹來，吹得樹林枝葉沙沙作響，氣氛詭異，兩人交換了一眼，隨即拉緊疆繩，策馬奔馳，敵方見狀，從四方殺出，朝兩人方向而去。

「王爺血咒還真是名不虛傳。」雲嫣大笑一聲，彎身閃過迎面而來的大刀，東方朔雖教了她一身防身功夫，但應戰下來，仍稍嫌吃力。

　　東方朔緘默，正專心應敵，不一會沉香與明秀趕到，四人聯手略顯上風，但敵方也非等閒之輩，一時間難分上下。

「沉香，留活口。」雲嫣揚聲大喊，就怕喊得比沉香手上的劍慢了幾分，屆時問不出結果。

　　眼角餘光中，一抹赤紅色光亮吸引了她的目光，找了時機抽身，雲嫣向那抹光亮而去，彎腰拾起，才發現是一只耳墜子。

「穆雲嫣！」

　　耳邊傳來東方朔的聲音，她輕巧轉身，閃過來人大刀，腳下卻一個失足，身子向後倒去，一瞬間，她看見東方朔神色驚慌的表情。

「對不住。」雲嫣低喃，仔細回想，自她來到這，便不停的為東方朔添麻煩，一條小命若不是他，早就沒了，儘管這樣，他卻還是三番兩次出手救她。

　　身子越往下墜，耳邊潺潺流水聲越發清晰，心想。「倘若運氣好一點，就這麼陰錯陽差回去原來的世界，似乎也不糟。」雲嫣忍不住揚起一抹笑。

「這該死的女人！」東方朔低咒一聲，跟著縱身一躍。那抹笑容，詭異的讓他不安，就連那聲歉意，也喊得讓他心慌。

　　就在她已做好最壞打算時，那抹象牙白身影倏地闖入她眼裡，看著那逐漸清晰的容顏，她的心裡，有一個小小的地方開始崩塌，為了他，那個可以毫不遲疑跟她一起跳下懸崖的人。

　　東方朔伸長了手，總算握住那瘦弱無骨的手，使力將她拉向自己，並趁機對換了位置，確認她已安穩的在他懷裡，東方朔嘴角一笑，隨後一個猛力撞擊，他失去意識，昏了過去。

　　一雙眼睫緩緩睜開，所有意識竄回腦子裡，雲嫣睜大眼，自那麼高的崖摔下來，只受了點輕傷，身子正好懸在兩顆交錯的大樹間，保住了小命。

　　突然間，她想起了那抹白影！驚坐起身，發現自己被人牢牢的護在懷裡。「朔！東方朔！朔，你醒醒！」雲嫣拍了拍那張俊美的臉頰，但那人還是沒有反應，嘴角還滲出鮮血。「朔！你快醒醒！不要…死…」雲嫣全身禁不住顫抖著，當年目睹公主死去的畫面，越來越清晰，她不要，不要東方朔也這麼無預警就丟下她，一滴滴滾燙的淚，落在東方朔那略顯蒼白的臉頰。

「…誰…誰要死了？好不容易救了妳，本王歇息會，不成嗎？」東方朔緩緩睜開眼，卻在見了她哀痛的淚，笑容僵在了嘴邊，她哭了？為何？…可是為了他？

「我以為…以為你死了。」見他沒事，雲嫣緊揪的一顆心終於放下，雙手捂著臉，哭得更厲害了。

「本王無礙，妳別哭了。」東方朔輕嘆一口氣，將雲嫣攬進懷裡。

「現下要如何脫身？」雲嫣拭去淚水，指了指距離還有幾米高的地面。

「跳下去。」東方朔揚起笑，抱起雲嫣，一個旋身，就往下一躍。

　　雖是平安落地，雲嫣還是忍不住嘟嚷一聲。「你就不能等我頷首在跳嗎？」

「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，妳都不怕了，就這麼點高度，妳還怕？」

　　想起方才的危急，雲嫣不禁打了個哆嗦。「那是情況危急，就算怕也來不及了。」

「妳受傷了？」東方朔抬起穆雲嫣雪白的臉龐細看，許多大大小小細微的傷口都滲出鮮血，卻不見她眉頭皺一下，他明明已經盡力護她了。

「小傷，並無大礙。」雲嫣拉下東方朔的手，無所謂一笑。

「無礙就好。」語畢，一股氣流哽在胸前，東方朔吐出一口鮮血，隨即眼前一黑，失去了意識。

「朔！」雲嫣伸手接過那頎長的身子，鮮血濺到她青色裙擺是那般怵目驚心，就連倒在她懷裡的東方朔，俊美的臉上也沒了血色。

　　待東方朔再次睜眼，天已完全暗下，火光旁的那抹青色身影，正忙碌的添著柴火。

　　一轉身，便見東方朔睜著眼盯著她，雲嫣走近他身旁。「醒了？」

「恩。」東方朔低哼一聲，就想坐起身來。

「你受了很重的內傷，別亂動。」雲嫣柳眉輕蹙，硬是將東方朔的身子給壓下。「夜裡寒氣重，我擔心你染了風寒，所以熬了薑湯，你喝一點。」雲嫣起身，舀了碗薑湯，遞到東方朔嘴邊。「張嘴。」

「不喝。」那刺鼻的氣味，讓東方朔不悅蹙起了眉。

「你能不能別像個孩子似的。」雲嫣又好氣又好笑。

　　見她堅持，東方朔只好退一步，乖乖張了嘴，雲嫣細心餵他喝下，東方朔低眸卻撇見了她手上被燙過的傷疤。「妳以後別再做這事。」

「無礙，過幾日便好。」雲嫣拉起衣袖，遮住了燙傷痕跡。「明日一早，明秀定會尋來，你安心睡吧。」方才她撿柴火的時候，沿途留下了記號，相信明日救兵就會來了。

「我倆現下還受困山裡，妳怎就不怕，半夜柴狼虎豹趁其不備，把我倆全吃進肚？此刻竟還要本王安心入睡？」

「你不教了我一些功夫嗎？傷不了的。」

「就妳一個弱女子？」

「你需要好生歇息。」雲嫣揚唇一笑，伸手點了東方朔的穴，見他閉上嘴，昏了過去，雲嫣起身，又添了些許柴火。

　　昏迷的剎那，東方朔突然有些懊悔，自己為何要教她點穴的功夫？

　　夜裡，山中下起綿綿細雨，雲嫣捲縮著身子，挨在壁旁，卻仍睡不安穩，倏地，一股暖意圍著她，卻驚擾了她的睡意。

「王爺，你這算輕薄嗎？」雲嫣睜眼，看著環著她身子的一雙大手，出言揶揄了一番。

「凍死妳。」東方朔冷言，收回雙手。

「我同你說笑的。」雲嫣揚笑，抓住東方朔欲收回的手，放回自己肩上。「為何救我？」

　　因不想妳死。但他堂堂一名王爺，這話如何說的出口？只得道。「妳不說了嗎？還有個地方，人命不分貴賤。」

「但今日你若死了，承朔王府的人，可怎麼辦？」雲嫣垂下眼睫。「別因我而讓自身陷於危難，我不願見。」

「本王亦不願。明見妳陷於危難，而不出手相救。」

「…東方朔，謝謝你，有你在，真好。」雲嫣欣慰一笑，悄然靠著東方朔的肩。

　　天方亮，沉香與明秀便一身狼狽尋來，雲嫣與東方朔遇險消息已傳回宮中，聖上下令嚴查此事，穆靖煬則自女兒回宮後，執意守著女兒好幾個時辰，只差沒上演老淚縱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