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us

梔子　，　戀　。

► 　Chapter　4

「孫子，你是故意支開我的，對嗎？」我看著遠方無盡的海岸線，問了句。

「…原來被妳看出來了。」

「因為周明讓喜歡小喬。」這不是問句，而是肯定句。也許是長久寫小說的緣故，造就我對情感這方面，非常的敏感。周明讓喜歡小喬，大概是迎新那時候開始的吧，不，也許更早…。

「這妳也知道？」孫子有些意外的看著我。

「我還知道，你想幫他們製造獨處機會，所以要我陪你散步。」

「妳說的沒錯，我是有意讓他們獨處。」

「我還知道，你突然問我周明讓這個人怎麼樣？其實是想知道，周明讓能追到小喬的機率有多少？畢竟，我和小喬最親近，比較清楚小喬的想法。還想試探我，會不會幫著周明讓追小喬。」我低下頭，腳不自覺踢著小石頭。

「沒錯，一字也不差。」最後孫子下了這個定論。

　　他沒有反駁我的說法，也就是說，孫子約我散步，只是試探，沒有別的意思。突然間，我心裡有些不舒坦，我這是怎麼了？在期望什麼？也許，這個答案，我心裡知道，只是不敢承認。

「子夏。」孫子突然拉住了我的手，我忍不住倒抽口氣。

　　我轉過身，疑惑的看著他，這一次，他的眼瞳不同於剛才的認真，還多了一些，我無法理解的複雜。

「妳生氣了？因為覺得被我試探了，對嗎？」

「……沒有。」我移開了孫子的手，繼續往前走，不等他跟上。…我確實不是生氣，只是…傷心。

　　月光灑落肩上，將兩個身影拉得很長，影子卻始終沒有交疊。我和他，再次陷入沉默中，沿著海岸線不停的走。突然，一陣風吹來，清淡香氣盤旋在鼻尖，久久不散，我順著香氣走，在一棵樹前，停了下來。

「怎麼了？」孫子走到我身邊，和我一起看著樹。

「你看，是梔子花。」我笑著指了指樹梢上，僅剩的一朵白色梔子花。

「妳很喜歡？」

「恩。」它不是百花裡最出色的花，相反的，它平凡的讓人幾乎無法察覺。但我卻喜歡它的這份平凡。

　　孫子伸長手臂，為我摘下那朵梔子花，然後遞給了我。

「謝謝。」我接過梔子花，小心翼翼將它放進了口袋中。梔子花，隱含著很重大的涵義，但顯然，孫子並不知道。

　　梔子花，是開在夏季的花，很難得在冬天見到它的芳蹤。它的出現，為這特別的夜裡，增添了驚奇。

　　等我和孫子往回走，與小喬他們會合時，所有人已經醉倒在沙灘上呼呼大睡，小喬與周明讓並肩坐著，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，仔細一看，小喬身上，還多了件周明讓的外套，看來是周明讓特意準備的，就怕小喬吹海風感冒，我和孫子相視一笑。也許，周明讓能給小喬不停追尋的…愛‧情。

　　正當我們四個人聊得起勁時，太陽緩緩升起。

「日出！是日出！」我難掩興奮跑近，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看見日出了。

「子夏！」一隻手硬是將我拉回岸上，沒錯，又是孫子，大概是怕我跌進海裡，但我哪管得了那麼多。

　　原本昏睡的人，被我吵雜的聲音，還有刺眼的陽光干擾，離開了夢鄉，緩緩坐起身，呈現癡呆狀的看完日出，然後，動身返回學校。

　　不知道是我多心，還是那片海洋真的有魔力，我發覺，我們這幾個人之間，感情都了一些微妙的變化。

　　首先，是霈伶學姐談了戀愛，對象是當初載她去海邊的潘佑森，屬於跟周明讓同一樣類型的人，而開朗的柔柔，則是在眾多追求者中，選擇了幽默風趣的吳凱杰。

　　小喬在我的鼓勵下，試著與周明讓單獨相處，最近有漸入佳境的情況。要說唯一沒有改變的，大概是我吧。

　　時間過得很快，大家已經是大二生，揮別了大一的稚嫩，意味著一些責任，即將壓在身上。…那就是，我們這夥人，跳進了系學會的火坑。

「這一次新生迎新，你們有什麼想法？」會長大人，無聊轉動著手中的筆，徵求意見。

「你鬼點子最多，怎麼會問我們？」活動長吳凱杰反問。

「這話說的太冤枉，鬼點子多的人又不只我一個。子夏，妳說呢？」

　　突然被點名，原本坐在電腦前，打著會議記錄的雙手停下，我轉過身，看著會長大人的笑容，讓我很想上前揮他個兩拳，很顯然，他這是意味著，我也是出鬼點子的成員。

「烤肉露營。」簡單答了四個字，不理會周明讓，我繼續打會議記錄。

「雖然是老梗，不過好像還不錯。孫子，你覺得呢？」

「我沒意見，就這麼辦吧。」

　　孫子擔任副會長職位，似乎有些埋沒他的才能。不是我幫孫子講話，我真的認為他的沉穩，也許更適合系會長的位置。

「那地點呢？又是那片森林嗎？」這次換小喬開口。

「我知道有一個還不錯的地方。」器材長潘佑森插話提議。

「很好，那就這麼定案了。這星期六，大家一起去場地勘查。」周明讓連想也沒想，大手一拍，就這麼做了決定。

　　說實話，這決定確實有點倡促，不過關於迎新活動的會議，已經開會好幾次，可是一直沒有適合的方案，如果不是時間緊迫，我們也不會這麼草率行事。

「子夏，會議記錄寫好了嗎？」周明讓轉頭問了句。

「寫好了。」

「那走吧，一起去吃午餐。」

　　一群人浩浩蕩蕩離開系學會辦公室，往學生餐廳移動，我和小喬走在最後頭。

「孫亦嘉。」

　　甜美的聲音，從我們身後傳來，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，轉過頭看向那個喊住孫子的女孩，惟獨孫子沒有轉頭…。

　　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，微捲的長髮，在太陽照射下，呈現柔和的咖啡色，長長的眼睫，配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，精巧的鼻子下，是粉嫩色的嘴唇。身上的白洋裝，裙襬隨著風飄盪著。

　　這女孩，簡直完美的無懈可擊，連身為女人的我，都忍不住多看兩眼，何況是那群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的豬哥們。對於這樣的女孩，只有兩個人沒有反應，一個是一直沒有回頭的孫子，另一個是沉默的周明讓。

「孫亦嘉，你不記得我了嗎？」那女孩漾著笑，走到孫子的面前。

「……好久不見。」孫子一樣笑著，但那笑容藏著疏遠，別問我為什麼能解析孫子的眸光，那是一種直覺。

「周明讓，她是誰？」小喬推了推周明讓的肩膀，眼神帶有敵意盯著那女孩。

「林宥晴，我和孫子的高中同學，外加…孫子的前女友。」

　　聽見是孫子的前女友，我內心確實有些不舒坦，不過現在的我，沒有身分、沒有立場，實在不好對孫子這位「前女友」有絲毫的反應，只能維持一貫的冷靜。

「子夏，妳還好嗎？」小喬拉了拉我，悄聲的問我。

「我？我一直都很好。」我笑了笑，…難道我露出破綻？

「我知道妳喜歡孫子。」

「啥？」我驚訝張大了嘴，狠狠的倒抽一口氣，小喬居然知道？…怎麼可能？我真的表現那麼明顯？

「是那雙眼睛出賣了妳。」小喬指了指我的眼睛，甜甜一笑。

「眼睛？」連小喬都看的出來，我是不是該考慮挖掉雙眼？以免洩漏我的秘密…不過，好血腥，我沒勇氣挖，還是暫時留著好了。

「因為妳總在無意間，看著孫子。」

「……大家都看出來了？」完了完了，只要想到自己喜歡孫子的心，赤裸裸的攤在大家面前，我就覺得羞愧，好想找個地洞，把自己給埋了。

「我想應該只有我發現吧。放心，我不會說，就當是我們的秘密。」

「謝謝妳，小喬。」

「子夏，雖然這個林宥晴看起來純真，沒有殺傷力，但是，光是前女友這個身分，就足以威脅妳，妳自己要小心。」小喬看著我，語重心長說了句。

　　我笑著，沒有回應，現在我只是孫子的「朋友」，根本也沒資格去干涉他與林宥晴之間。…而且，我也沒有辦法保證，我是不是已有足夠的勇氣，跨越我心裡的傷痛，那個連小喬都不知道的‧傷痛。

「讓，好久不見。你們是要一起去吃飯嗎？」林宥晴走到周明讓面前，燦爛的笑容留在唇邊。

「恩。」周明讓愣愣的點了點頭。

「不介意我跟你們一起吃飯吧？」

「當然不介意！」豬哥們整齊劃一的回答。難得看他們默契這麼好…。

　　林宥晴說了聲謝謝後，又走回孫子身邊，與孫子並肩同行。飯桌上，她始終拉著孫子問東問西，相較於她的主動熱情，孫子反而一臉冷淡，回答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。

　　旁人看來，孫子對她的存在，完全不在意，但…其實相反，孫子越是冷淡，代表他越在乎她。因為在乎，所以不願再有牽扯，免得將來無法抽身。這是一種反作用，然而這種作用，帶來的後果，才是足以讓人畏懼的。

「晴，妳怎麼突然回來了？」周明讓找到時機插話，轉移了林宥晴對孫子的注意。

「這次是用交換學生的身分回來的。」

「那會待多久呢？」

「一年或兩年吧。」林宥晴低頭，喝著那杯冰涼的咖啡。眼瞳不時望著孫子吃飯的側臉。

　　星期六，為新生迎新場勘的日子，我和小喬她們依約來到停車場，小喬坐上了周明讓的機車，而我…打算自己騎車。

「子夏，我載妳去吧。」多麼熟悉的一句話，可惜，已經不是同樣的人。

「沒關係，我自己有車。」

「騎山路危險，還是我載妳上山比較安全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我蹙起眉，有些猶豫。

「子夏，讓學長載妳吧，這樣我也比較放心。」小喬也加入勸說的行列。

「那…好吧，麻煩學長了。」接過學長手中的安全帽，我跨坐上學長的機車，往山上出發。

　　林崇佑，上屆系學會會長，上次在森林裡露營，就是他一手主辦的，今天看到他出現，還蠻意外的，大概是周明讓找來的幫手吧。

　　一路上，學長怕尷尬，不停的想話題，試圖與我搭話，但…風太大，完全聽不清楚學長說了什麼，只能憑感覺點頭或搖頭。也或者，我根本無心聽學長到底說了什麼，因為我的眼睛，始終追隨著前面的孫子，以及在他身後緊抱著他的女孩‧林宥晴。

　　為什麼林宥晴會出現？為什麼孫子會載她？他不是一直躲她躲得遠遠的嗎？難道他們和好了？…想了想，好像也只有和好這個答案，能夠解開我所有的疑問。

　　嘴邊酸澀一笑，我早該猜到是這樣的結局的，不是嗎？那麼此刻，我心裡的陣陣痛楚，不是顯得自己很愚蠢嗎？

　　如果不和愛扯上關係，得到快樂，會不會比較容易…？

「男生負責生火，女生負責清洗食材。」一到目的地，周明讓開始指揮大家做事。

　　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思想中，我完全沒注意到，這次大家是有備而來，看他們將一袋又一袋的食材，搬到我們眼前，數量之多，難怪他們要我們將霈伶學姐和柔柔也約來，原來是執行公事之餘，也順便談情。

　　我認份的提起兩袋，往溪邊移動，心想這群人到底是買了什麼，因為真的不是普通的重。

【　愛上他，不一定要擁有他；擁有他，不一定要約束他…。　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