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us

★°　Charpter　12

　　思琳終於，在一陣纏綿亂吻中，找到喘氣的時機，連忙丟了句話。「…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？」

　　思琳的轉移策略奏效，楚翰祥離開她的唇，啞著聲音，低問。「妳想要我答應什麼？」

「不要排斥小提琴。」思琳拉起楚翰祥的右手，兩手輕握著他的。「我想看你拉小提琴的樣子。」

「…為什麼？」

「因為，拉著小提琴的你，看起來，比畫衣服的你快樂。」

　　她永遠忘不了，第一次見到他，拉著小提琴的樣子。

　　陽光灑落在他身上，他穿著白襯衫，站在草地上，拉出來的琴聲，輕快喜悅，雙眼自信，臉上露出溫暖的表情。

「我們一起答應過奈緒，要填滿楚翰祥，過去空白的人生，你記得嗎？」

「我記得，…我答應妳。」楚翰祥輕撫著她的臉。「可是，我很久沒拉琴，已經生疏了不少。」

「沒關係，我會陪著你。」

「妳？！…還是不要吧。妳的琴聲，聽久了，會精神衰弱。」

　　那時候，是他第一次聽她拉琴，聽了幾秒後，不禁感嘆，她到底資質是有多差？可以拉成那樣，也實在不簡單。

「楚翰祥，你這混蛋！」思琳嬌斥，臉上透著迷人紅暈。「我已經學會，基本音階了！」

　　楚翰祥笑著傾身靠近。

　　…最後，在一連串翻天熱吻中，結束這一回合。

　　命運，總在你感覺，幸福安逸的時候，給了你，意外的插曲…。

　　今天，思琳一如往常，陪著楚翰祥到公司上班，她走下樓，想為楚翰祥，泡杯薰衣草茶，背後卻傳來，公司同仁的議論聲。

　　內容是，今天早上新聞播報，天鳶百貨董事長，凌晨病倒緊急送醫，目前仍處於昏迷的消息。

　　她一不留神，手裡的玻璃杯，就這麼滑落，摔破在地上。

「Elanie，妳沒事吧？」Mina聽見聲音，走到她身旁，語氣擔憂。「妳臉色很不好。」

「…我沒事。」思琳不自然一笑，蹲下身，一一撿起地上的碎片。

　　楚翰祥神情嚴肅下樓，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思琳，就往門外走，腳步匆忙間，又轉回頭，交待下工作。「Mina，收拾一下地上的玻璃。Jason，Joanna，下午我不進公司，服裝發表會的場地聯絡，就交給你們。」

　　收到任務的三人，異口同聲的回答。「是，老闆。」

　　思琳愣愣的跟著他上車，等她回過神來，她已經在醫院裡。…病房門口，就寫著“洪秀鳶”三個字，這個，讓她陌生的名字。

「進去吧。」

「…我不見她。」思琳向後，退了一步，扭頭就走。

　　她為什麼，要去見她？要去見一個，狠心拋棄她的人…？

「洪思琳！」楚翰祥追上，伸手拉住了她。

　　他當然知道，她心裡介意什麼，可是，他希望，她能鼓起勇氣面對，無論是好是壞，他都會陪著她，就像她對他那樣。

「思琳，不要逃！她畢竟是妳媽媽。如果妳生氣，就進去好好質問她，當初為什麼要這麼做？」楚翰祥摸著她的頭，溫柔一笑。「去吧，我就在外面等妳。」

　　思琳握著病房門把，回頭看了楚翰祥一眼，見他點了點頭，她閉上眼，深呼吸一口氣，隨後，恢復平靜的神情，推開了門。

　　隨著，她一歩歩走近病床，腦裡，曾經與外婆生活的點滴，也開始一幕幕浮現眼前。

　　外婆，從來不跟她提起媽媽，家裡，所有關於媽媽的照片，全讓外婆丟掉了，除了身分證上的母親欄位，寫著“洪秀鳶”這個名字，她對她，幾乎一無所知。

　　就連“爸爸”對她而言，也只是一個，身分證上，空白的欄位。

　　在今天，她見到了媽媽，生平第一次見到她。

　　思琳全身顫抖著，看見那人躺在床上，帶著氧氣罩，依然持續昏迷。她的面容憔悴蒼老，一點都不像，電視上報導，她是女強人，那光鮮亮麗的樣子。

「…大小姐？」身旁一個，打扮成熟幹練的女人，看到思琳，連忙起身。「我是董事長的特助，Amanda。」

　　思琳輕點頭示意，目光疑惑看向，她身旁坐著的另一個女孩。

「我替妳們介紹一下。」Amanda伸手拉起，坐在她身旁的女孩。「思妍小姐，這是妳姐姐，思琳。」

　　姐姐？…思琳不禁一愣，她居然還有個妹妹？！

　　她看著思妍，仔細觀察了一會。…她的身材高挑，眉眼之間的傲氣，確實與自己有幾分相似。

　　思妍撇過頭，不願意多看，半路冒出的親姐姐一眼。「我沒有姐姐！也不會認妳這個姐姐！」

　　感受到她的不友善，思琳淡然一笑。

　　她能理解她的反應，所以，她不怪她。既然，她已經見過她媽媽，那麼，她也該走了。

　　思琳腳步向後退去，轉身離開，她的“家人”。

「大小姐！」Amanda追上前，看了病床上的董事長一眼，心裡不免感慨，她們姐妹倆終於相見，可惜，董事長卻看不到。「…思妍小姐，她沒有惡意，妳別介意。」

「我沒有放在心上，妳也不用那樣稱呼我，我不是妳口中的大小姐。…那稱呼，我高攀不起。」思琳拉下Amanda抓住她的手，頭也不回的舉步離去。

　　看見思琳走出病房，楚翰祥快歩走到她身旁，伸手摟過她單薄的身子。「我們回家吧。」

「恩，回家。」思琳輕點頭，眼裡泛著淚光，她偏過頭，靜靜躺在他肩上。

　　自從外婆走後，她就沒有家人了。

　　現在，突然冒出的家人，又算什麼？那對她而言，不過是血緣上的名義，除此之外，沒有更多了。

　　現在，只有楚翰祥，是她的家，是她唯一，還能依靠的地方。

　　隔天上班，Amanda已經等在公司門外。

　　思琳待在車裡，半歩都不想移動。

「去吧。」楚翰祥握起思琳的手，輕聲哄著她。「去聽聽她想說什麼。」

「…我……」

「無論如何，我都在妳身邊。」楚翰祥拉過她的手，在她手背上親了一口。

「…恩。」

　　思琳鼓起勇氣，推開了車門，走到Amanda面前。「妳找我有事？」

「大小姐！」

　　聽見又是這個稱呼，思琳眉頭一皺，她對這稱呼，實在沒什麼好感。

「…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？」

「走吧。」

　　思琳與Amanda坐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裡，Amanda將一份文件遞給了她。

　　思琳接過打開，發現裡面是，天鳶百貨的股份持有權文件。「為什麼給我這個？」

「是董事長的意思。」Amanda看了思琳一眼，眼神黯淡。「文件是五年前，就已經擬好的，如果，董事長遭遇變故，公司將由大小姐繼承。」

「五年前？」

　　思琳一愣，那不正是她離開台灣的那時候嗎？

「董事長一直很想見大小姐一面，想與妳好好吃一頓飯。她擔心，以她的名義約妳，妳一定不願意見她，於是，就用了公司的名義。沒想到，這件事流傳了出去，不但沒有跟妳見到面，還讓這件事，拖垮了妳的演藝事業，逼得妳出國。董事長一直很歉疚，於是在那年，立下了這個合約。」

　　思琳啞然失笑，怎麼也想不到，當初那個拖垮她的緋聞，幕後的人，竟然就是她媽媽！

　　她將文件推回Amanda面前，語氣冷漠。「如果，她是想要用金錢彌補，抱歉，我不需要。她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？這應該是她的。」

「就算是這樣，思妍小姐也不能繼承。董事長立了但書，除了大小姐，沒有人可以繼承她的股份。」

「…我想，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。」思琳站起身，就要離去。

「大小姐！董事長真的沒有想要拋棄妳。」這些年來，她一直看著董事長，為了尋找大小姐，費了多少苦心。她又怎麼會，不懂董事長的心呢？「也許，董事長一開始是做錯了，但是，她也知道，自己當初的決定錯了，所以，這些年，一直在尋找妳，想要彌補。」

「妳說她一直在找我？」

「是，從大小姐小的時候開始。」

Amanda見她情緒緩和了下來，將話繼續說下去。

「董事長當年未婚生子，事業還沒有所成，知道妳如果跟著她，只會吃苦，這才將妳託給老夫人。為了給大小姐好的生活，董事長日以繼夜的埋首工作，然而，老夫人卻誤解董事長，比起孩子更重視工作，憤而將妳偷偷帶走。每當董事長找到妳們，老夫人就連夜搬家，不讓妳們母女倆相見，這才讓誤會越來越深。直至幾年前，打探到老夫人過世，大小姐的下落不明，正當董事長絕望的時候，在電視上，看見了妳的身影，於是，發生了後來那一件事。」

　　思琳的內心，狠狠的糾結了一下。

　　…沒有，原來，她媽媽沒有放棄她！

「就算大小姐離開台灣，董事長也一直不間斷的派人打聽妳的消息。」Amanda思考了會，又緩緩說了句。「即便被喻為，事業有成的女強人，董事長也還是一個母親，一個日夜期盼女兒，回到身邊的單純母親。」

　　…她自己，又何嘗不是呢？每日每夜，無不盼望著，能有一個母親的溫暖。

「大小姐，天鳶百貨，現在很需要妳。」

「需要我？」

「董事長病倒消息傳出，影響了公司股價，礙於合約，沒有人能帶領公司，現在公司上下，人心不穩，幾名董事會大老，看準了時機，近日已經開始收購，公司股份，準備趁著董事長昏迷期間，將董事長拉下台，取而代之。」Amanda知道，這一定會讓大小姐為難，可是，她實在不得不說。「…天鳶，是董事長辛苦了大半輩子的心血。大小姐，真的要放任不管嗎？」

「Amanda，妳今天先回去吧。」

「好，我會等著大小姐的。」

　　思琳回到公司，楚翰祥正在和Jason他們開會，她沒有過去打擾他們，一個人獨自走到，楚翰祥二樓的工作室。

　　她已經不知道，現在的她，下一步，到底該怎麼做…？

　　開完會的楚翰祥，回到工作室，思琳仍陷在沉思當中，他坐在她身旁，體貼的不過問，只是靜靜的摟著她。

「原來，她沒有拋棄我…。」思琳緩緩開口。

　　將剛剛和Amanda談的事，和楚翰祥，完完整整的說了一遍，包括天鳶百貨現在面臨的危機…。

「她確實沒有拋棄妳，還一直在妳不知道的地方，默默盡著母親的責任。」楚翰祥牽過她的手，牢牢包覆在他的手掌心。

「妳外婆走後，她知道，是何承叡在照顧妳，在妳出國的那幾年，一直以不同名義，在投資何承叡。所以，妳欠何承叡的，妳媽媽早就已經替妳還清了。還記得，妳和何承叡，合拍的那部戲，還有那支廣告嗎？…妳媽媽，都是資助者之一。」

「…這些事，你是怎麼知道的？」

「我讓人去查了何承叡，這些事，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。」一開始，他只是想了解何承叡的背景，沒想到，卻意外得知了，思琳媽媽在背後做的這些事情。「去她身邊吧，妳媽媽需要妳。」

「可是，經營百貨我不懂。更何況我答應你，要幫你走秀的。」

「天鳶，不是有那個董事長特助在嗎？相信她，會很樂意協助妳的。至於，我們的合約，就算今天終止吧…」

「合約終止？」

「一開始，合約上就沒有註明，是簽多少年的期限。」楚翰祥揚起笑，她果然沒有仔細看過合約。「我支付妳的違約金，是一輩子能當我家裡的女主人。這個條件，妳還滿意嗎？」

「非常滿意！」思琳點了點頭，終於重新露出笑容。「謝謝你。」

　　謝謝他，推她去面對，解開了，這麼多年來，她的心結。

　　謝謝他，說會一直在她身邊。

　　謝謝他，總是無條件支持她的決定。

　　謝謝他，讓她沒有後顧之憂…。

【　因為有你在，我才有了重新向前走的勇氣。　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