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us

★°　Charpter　05

 

　　一個意亂情迷的吻，讓兩個人之間，突然有些彆扭，他們各自陷入一陣錯亂。

 

　　…他不愛我，為什麼要吻我？

　　…明知不可能，為什麼吻她？

 

　　可是，這個答案，沒有人可以回答，因為，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。

 

「今天，謝謝你，我過的很開心。」車子停妥，敏霏匆匆說了句，便開了車門離去。

 

　　紹華下車，靠著車子，看著那個身影快速跑離，嘴角露出苦澀一笑。

 

　　他做錯了，而且，錯得無法彌補…。

 

　　他明明知道，他跟霏霏，這輩子都不可能，他為什麼要吻她？他為什麼要給她，一個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妄想？

 

　　他是想來贖罪的，卻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，可是，可笑的是，儘管發生，今天這個意外插曲，也仍舊沒有動搖，他要留在她身邊的決心。

 

「紹華，離開她吧。」黑暗中，傳來一道聲音。

 

　　紹華回過頭，一個身影，緩緩走出。

 

「媽？！妳怎麼在這裡？」他非常意外，媽媽的出現，心裡隱隱感覺出，事情將有變故。

 

「媽知道，你是想彌補她。可是，這些年，你做的已經夠多了。」

「不夠！比起欠她的，我做再多，永遠都不夠。」

 

　　…他不能離開霏霏，他，還不想，這麼快就離開她。

 

「那你打算在她身邊多久？你能瞞她一輩子嗎？你想過嗎？她要是知道真相，會有多恨你？！如果，你真的爲她好，不想要走到那個局面，那就現在離開她！剩下的，我們欠她的，全交給媽處理。紹華，你相信媽，乖乖聽媽媽的話，好不好？」周如真緊緊握著兒子的手，眼露擔憂。

 

　　自從紹華第一次徹夜未歸，她就派了人去查。

 

　　那個孩子的存在，她一直都是知道的，所以，當她查出紹華，是去找她的時候，她非常恐慌，她怕那個孩子會傷害紹華。

 

　　可是，經過這些年的觀察，那孩子並沒有做出，任何傷害紹華的事。

 

　　她明白，兒子接近她，只是，想要去彌補她，所以，她可以莫不作聲，可以當作不知情，可是現在，她不能再縱容紹華，繼續這樣下去了。

 

　　因為，他們太過親近，而這份親近，會徹底毀了，他們兩個人…。

 

「處理？！媽想怎麼處理？」紹華冷聲一笑，眼裡透出陣陣寒意，「媽的處理，不就是給錢嗎？可是，再多的錢，也不能撫平心裡的傷口！難道，守住那個位置，對妳來說，就真的那麼重要嗎？」

 

　　他恨，恨透了錢，恨透了自己的出生，恨自己是那個家的兒子，更恨多年來，對陶敏霏不聞不問，遲遲不接她回家的莫家！可是，那樣醜陋的，卻是他的家，他的一切！

 

「莫紹華！」周如真啪的一聲，狠狠打上兒子的臉。

 

　　自從紹華出生以來，她沒有打過他半次，現在，卻為了陶敏霏的存在，她親手打了他。

 

「帶少爺走！」

 

　　一聲令下，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上前，一左一右壓著莫紹華。

 

　　這一幕幕，都被不遠處的敏霏看在眼裡…。

 

　　她才剛回家，腦裡就突然想起，肩上的外套還沒還他，於是，她急忙開門出來，想要追上他，但是，她怎麼也沒想到，等著她的，不是莫紹華罵她笨蛋的溫柔笑臉，而是殘忍的真相。

 

　　眼看他就要被架走，敏霏衝向莫紹華，擋在他們身前。

 

　　她看了莫紹華喊媽媽的女人一眼，…那女人的眉眼，居然跟媽媽有些相似。

 

　　她心底，瞬間竄起一股冷意，莫紹華，…是那個人的兒子嗎？他騙了她？

 

「…你，到底是誰？」敏霏開口問著紹華，卻發現自己害怕的，連質問他的聲音，都在發著抖。

 

　　看見她，突如其來，出現的身影，紹華的眼裡，從震驚到絕望，…他苦心經營的一切，都已經不存在了。

 

　　他痛苦的撇過頭不語，不敢再去看，霏霏的表情。

 

「莫紹華，我要你，親口告訴我，你到底是誰？！」敏霏絕望的朝他怒吼，她多希望，他會開口說一句，這只是，嚇嚇她的玩笑而已。

 

　　紹華紅著眼，默默的說出口，「我是…妳最厭惡的北聖，心裡恨透的莫家獨子，莫紹華…，妳的…哥哥。」

 

「你騙我！你居然騙我！」

 

　　聽見他親口承認自己的身分，敏霏情緒崩潰，雙手瘋狂打著他。

 

　　她不敢相信！

 

　　這些年，陪著她，每天給她歡笑的那個人，來自她最恨的莫家！

 

　　他對她好，只是一種歉疚，可是，最讓她無法承受的是，她剛剛確認，自己的心意，卻發現，她愛上的，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，是她這一輩子，永遠無法愛的人！

 

　　莫紹華就這樣站著，任由霏霏瘋狂的打著他，一點也不閃躲。

 

　　他痛，可是，他知道，霏霏比他更痛。

 

「你走！莫紹華，我再也不要看見你！」

 

　　他們的誓言，破了，他已經沒有，守著霏霏的理由了。

 

　　紹華推開，抓著他的兩個人，腳步有些踉蹌的離去…。

 

　　月光下，他的背影，被拉的好長，那模樣顯得更加孤寂。

 

　　莫紹華依照約定，辭了打工，辦了休學，沒有聲響的離開了，完全消失在敏霏的世界，就好像，他從沒有出現過一樣，消失的乾乾淨淨，任何一點，可以去搜尋他的線索，都沒有留下。

 

　　那天晚上，是陶敏霏最後一次，見到莫紹華…。

 

　　時間，會改變很多事，包括一個人。

 

　　…曾經，很恨的人，最後，留下的，只剩下思念。

 

「對不起。」

 

　　敏霏緩緩睜開眼睛，發現窗外還下著雨，而她身旁，還坐著莫紹華。…原來，自己剛剛是陷進了，他們的回憶。

 

　　然而，她不知道，陷進那段回憶的，還有他，莫紹華。

 

「如果是爲了當初，那就不必了，我不需要你的道歉。」

 

　　那年，莫紹華離開不久後，她心裡就釋懷了。

 

　　因為那段，她最辛苦的日子，是莫紹華陪她熬過來的。

 

　　她恨的，是對她不聞不問的父親，不是莫紹華，她是生氣，莫紹華隱瞞她，可是，她卻從來沒有，真正恨過莫紹華。

 

　　莫紹華對她的好，跟他犯的錯，已經互相抵消。

 

　　所以，她說，不需要他的道歉，是出自她的真心。

 

「不管是當年，還是剛剛強行帶走妳，我都欠妳一句對不起。」

 

　　敏霏坐直身體，兩眼望著，前方走走停停的車子，眼神平靜，讓人看不出情緒，「其實，我早知道你是北聖的人，我只是一直在逃避，不想承認那個事實。」

 

「妳是怎麼知道的？難道，我離開後，北聖的人，還有去為難妳？！」

「那倒是沒有。現在，仔細想想，你的破綻還挺多的。」

「什麼破綻？」

 

　　紹華自認為，那些年，他掩藏的極好，所以，他才能在霏霏身邊，待了那麼多年。

 

「第一個，是蛋糕。你第一次送我的蛋糕，是連鎖飯店的特製蛋糕，一個高中剛畢業的普通大學生，口袋沒有幾個錢，是買不起的。第二個，是錢包。那時候，你錢包一打開，就拿出一大疊錢，如果，不是搶來的，那就是，你很有錢。你聽見，我還要回去餐廳打工，所以，用了特殊手段，把當時誤會我的值班經理，還有出錯的餐廳會計，都給趕走了。那個餐廳老闆，因為知道了你的身分，也看出我和你關係不錯，所以才對我說話客客氣氣的。第三個，是車子。那天去遊樂園，你說是跟朋友借的，可是那時候，我們身邊的朋友，沒有開的起，那種車子的人。」

 

　　紹華不禁莞爾一笑，聽霏霏這麼說，好像真的是一堆破綻。

 

　　也許，他們當時，其實都在逃避。

 

　　…他逃避他的身分，霏霏逃避事情的真相。

 

「還是送我回家吧，我知道，你不是真的，想帶我去莫家。」

「妳又知道了？」

 

「因為莫紹華，從不逼我做，我討厭的事。從前是，現在也會是。」敏霏看著他，臉上淺淺一笑。

 

　　大概是看見她笑了，所以不自覺的，紹華的臉上，也終於有一點笑意。

 

　　過去，他們都放下了。

 

　　現在，是他們之間，重新開始向前走的第一歩，而這個起步，目前還不算太糟。

 

　　原本，敏霏就沒有打算，要讓莫紹華知道，她現在的住處，可是，她還是告訴他了。

 

　　也許，是因為勾起，從前的那段回憶，莫紹華好的部分，掩蓋了他的壞。也或許，是因為，他們剛剛的聊天，有些像從前，所以，她一時沒留意，自然而然，就告訴他了。

 

　　…也或許，是她私心的希望，以後，莫紹華想找她的時候，不會找不到她。

 

「我家到了。」

 

　　莫紹華環顧了四周，霏霏口中的家，已經不是，他從前熟悉的那個地方，「妳搬家了？」

 

「幾年前搬的。謝謝你送我回來。」

 

　　紹華看著她，毫無留戀的離去，突然想起，外面還下著雨，他正想下車，拿雨傘給她，但是，等在遠方的另一個人，早早搶先了他一歩。

 

　　霏霏下車，才走沒幾歩，就有個人替她撐傘，…原來，是嚴尚瑀那小子，他不知道，在這裡等他們多久了。

 

　　可是，他有什麼資格管呢？以前沒資格，現在更沒有。…所以，他只能冷著臉，快速開車離去，佯裝自己不在意。

 

「他帶妳去哪了？」

「沒去哪，就是四處晃了一下而已。你回去吧，我今天有點累了。」

「霏霏，如果今天，我比莫紹華更早認識妳，妳痛苦的那段時間，變成是我陪著妳。我們之間，是不是就會不一樣？」

 

　　敏霏拿著鑰匙，停下開門的動作，她轉過身，看著嚴尚瑀，肯定的搖了搖頭，「不會。我和莫紹華之間，還有更多，你無法想像的牽絆。」

 

　　那是一個，她想斷，卻斷不了的牽絆，…“血緣”。

 

「利用我吧，我不想再看妳痛苦。」嚴尚瑀握住霏霏的手。

 

　　他知道，自從莫紹華走後，霏霏就沒有一天快樂過，他人是走了，但是，他的身影，還留在霏霏的心裡，不曾離開。

 

「如果，利用我，能讓妳快樂一點，能消除一點，莫紹華帶給妳的痛苦，那麼，我甘願被妳利用。」

 

「尚瑀，謝謝你。」敏霏輕輕推開他的手，臉上淡淡的笑著，笑容裡，藏著冷漠和疏離，「你知道，我不會同意，也不會願意。我很清楚，喜歡一個人的感覺，所以，不管怎麼樣，我都不會去利用這個感覺。」

 

　　其實，她和嚴尚瑀是同一種人。

 

　　她常常覺得，嚴尚瑀太過執著，但是，她自己，又何嘗不是一種執著？

 

　　她執著，莫紹華帶給她的回憶，嚴尚瑀也同樣執著，對她的喜歡，他們都頑強，哪怕再苦再痛，他們，都沒有想過放棄。

 

　　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，他們三個人，誰都沒有錯，一切都只是，時間不湊巧而已…。

 

「妳的意思，我知道了。但是，霏霏，我不會放棄。」話說完，嚴尚瑀轉身就走了。

 

　　敏霏遠遠目送他的背影…。

 

　　他不會放棄，而她，也不會放棄。

 

　　因為，她也已經沒有什麼，可以放棄了。

 

　　她之所以，能咬牙一路走到現在，就是因為莫紹華，起初，她只是想證明，沒有他，她自己也可以過的很好，但是後來，卻漸漸變成，爲了莫紹華，她必須過的很好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【　每件事，都是一體兩面的，對一個人，自然也是。

　　一面愛他，一面卻又恨他，兩者相加，才是一段真實的感情。　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