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us

★°　Charpter　08

　　轉眼間，敏霏的生日又要到了。

　　…自從那年，莫紹華離開之後，她便很討厭過生日。因為，這個日子，只是在提醒她，莫紹華離開她的時間，又滿一年。

　　但是，今年不一樣了，莫紹華回來了。他…，會記得幫她過生日嗎？

　　雖然表面裝得不在意，可是，她騙不了她自己，她在期待，期待莫紹華，再次陪她過生日。

　　最後，她從莫紹華那等來的，…只是一張電影票，反之，嚴尚瑀那送來的，是一束九十九朵的粉玫瑰。

　　在她眼裡，看不見兩個禮物之間的懸殊，因為，那跟她的愛有關，而愛情，卻從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。

　　所以，最後的選擇是…，她把粉玫瑰，全留在了店裡當擺飾，拿著晚上十點二十分的電影票，去了電影院，一個人觀賞，莫紹華為她準備的生日禮物。

　　電影開演前，莫紹華也來了，就坐在霏霏身後，與她相隔二排座椅的位置。

　　電影確切演了什麼，他不知道，他只專注看著霏霏的側臉，她笑，他跟著笑，她哭，他眉頭緊鎖。

　　一開始，他以為，自己對霏霏，只是一種，哥哥疼愛妹妹的心情，可是，當他被剝奪，再也沒有留在霏霏身邊權力的剎那，他的世界瓦解了。

　　那一蹶不振的日子，那撕心裂肺的痛苦，每個心碎的瞬間，都在告訴他，那不是單純的兄妹，而是，他沒有勇氣跨出，也不敢承認的感情。

　　電影結束，人潮散去，敏霏走出電影院，才發現，外面居然下著大雨，她只能站在原地，看著身邊，其他情侶共撐一把傘，笑著小跑步離去。

　　她沒有心酸，只覺得，果然還是兩小無猜的年紀最好，至少，在那個年紀裡，沒有什麼煩惱，他們只看的見彼此，只需要專心愛著就好。

　　那個年紀，她也是一樣的專心，一心一意，只愛著那個人。

　　她輕嘆一口氣，嘴角勾起笑，雙手將包包舉在頭頂，然後，朝外面跑了出去。

　　只是，她還沒伸手招計程車，便有一輛計程車搶先，準切無誤的停在她面前，敏霏沒多想，快速開門坐進車子裡。

　　…運氣真好，這大概是，老天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吧。

　　紹華將手機收回口袋裡，靜靜笑著，看霏霏離去的身影。

　　他能做的，也就只有那麼多了…。

　　家門口，等車子停妥後，敏霏從錢包掏出錢，遞給了司機大哥，「謝謝司機大哥。」

「不用謝。小姐，妳男朋友很貼心哦。」司機大哥趁著找零錢的空檔，轉頭和她聊了幾句。

「司機大哥，你說什麼？」敏霏表情疑惑。

　　她剛剛，是聽錯了嗎？司機大哥說，她男朋友？…她哪來的男朋友啊！

「他知道，下雨很難在路邊攔計程車，所以，特意打電話到車行，替妳叫車。」

　　敏霏下了車，腦裡還陷入一陣混沌，…是莫紹華幫她叫的計程車，那也就是說，莫紹華，其實一直就在她附近！對吧？！

　　顧不得還在下雨，她跑出去，不停的四處張望，但是，不管她怎麼找，都沒有他的身影，也沒有他的車，只好又小跑步跑回家。

　　霏霏慌張找他的樣子，莫紹華在遠方都看見了。

　　他緩緩走出來，默默淋著雨，看著眼前的屋裡，亮起了燈光，安心一笑。

　　即便知道，自己愛她，但是，他始終不敢告訴她。…因為他，並不想拖她陷進，人倫悲劇的那個泥沼，所以，只要能這樣，偷偷的愛她，那就足夠了。

　　敏霏快速換上乾爽的衣服，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，既然知道，莫紹華就在她附近，那麼，她今天，就非要找到他不可！

　　一打開家門，她就發現，莫紹華，就站在她面前，身上的衣服，都被雨水淋濕了，也仍舊站在雨裡…。

　　沒料到，霏霏會突然出現，嚇得莫紹華，愣了好幾秒，他轉過身，想要離去，但是，身後的人，一眼就看穿他，衝過來，抓住他的手，把他拖進了家裡。

「站在這等我，不准逃跑！」

　　話說完，霏霏就消失在紹華眼前。

　　怪的是，他一向不怎麼聽話的人，這回，竟聽了霏霏的話，他就站在原地，乖乖等著她。

　　敏霏拿著大毛巾，跟一套乾淨的衣服走出來，看見莫紹華還維持著，她剛剛進去房間前的姿勢，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「快把濕的衣服，換下來吧。」

　　紹華接過霏霏手中的衣服，眼神有些不悅，「為什麼，妳家裡會有，男人的衣服？是嚴尚瑀的？」

「是我買的。」

「買給嚴尚瑀的？」如果，霏霏回答是，他絕對打死都不穿！

「…是買給你的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

　　紹華又是一愣，因為，這個超乎他預料的答案。

「我怎麼知道為什麼？等我回過神的時候，我已經付了錢。」敏霏拿著大毛巾，蓋在莫紹華的頭髮上，遮住了他看她，過於熱切的目光。之後，又繞到他身後，推著他，走向浴室，「你今天問題真多！趕快去洗個熱水澡，才不會感冒。」

　　紹華被迫走著，嘴角的笑意，卻更深了。

　　說不開心，是騙人的。他開心，非常開心，…因為，人在無意識下的行為，往往是最真誠的。

　　這次，他回來，比起嚴尚瑀，他確實，不常在霏霏身邊，但是，霏霏的心裡，依舊裝著他莫紹華，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。可是，知道這個事實，他也更加沉痛一分。

　　因為他們，現在，正遊走在危險關係中，一個失誤，賠上的，會是他們兩個人的人生…。

　　紹華洗完澡走出來，餐桌上，多了兩碗清湯麵，霏霏就坐在桌子的另一邊，像是在等著他。

「我剛好肚子餓了，想煮點東西吃，但是，份量沒拿捏好，不小心多煮了。我一個人，吃不了兩碗，所以，另一碗，你吃吧。」

　　紹華點了點頭，拉開霏霏對面的椅子坐下，然後，舉起筷子，默默吃起了麵。

　　他知道，霏霏說了謊。

　　一個人，住了那麼多年，怎麼可能會不清楚，自己要吃的分量？霏霏會說這個謊，大概，是害怕他的拒絕…。

　　為他準備衣服，為他下廚煮麵，就連這個謊，也是為他說的。

　　可是，他迷惘了，他不知道，一個當哥哥，能為妹妹做的底限，到底在哪？他該怎麼做，才不會讓兩個人，都陷進深淵？

　　他明明不想，卻好像又拉著霏霏，一起越陷越深…。

　　他們，在一片安靜的氛圍中，享用完宵夜。

「碗，我來洗吧。」紹華站起身，收走霏霏的碗，走到流理台，打開水龍頭，熟練的洗起了碗。

　　這是離開打工的餐廳後，他第一次洗碗，許多年沒洗了，原以為會生疏，沒想到，身體的記憶，卻還清楚記得。

　　敏霏走到客廳，打開了電視，但是，視線卻轉向看著，莫紹華洗碗的背影。

　　…如果，屏除兄妹的身分，他們現在，應該就像，一般的小夫妻吧。可是，為什麼，他們偏偏是兄妹呢…？

　　紹華洗完碗，一轉過身，就發現霏霏的目光，緊鎖在自己身上，搞得他有些手足無措，走也不是，不走也不是。最後，他只好雙手交錯在胸前，掩飾他的窘迫，然後，臉上裝得一派輕鬆的模樣，靠在流理台上，索性讓她一次看個夠。

「現在時間，晚上十一點五十三分，距離我的生日過去，還剩七分鐘，我應該還能許生日願望吧？」

「說吧，妳想許什麼願望？」

　　紹華表面看起來鎮定，但是，心裡已經慌亂到六神無主。

　　以前，霏霏生日的時候，也向他許過願，而且，那次的願望，是要他當她男朋友，後來，他以一日男友，實現了，她的願望。

　　那麼，這次，又會是什麼願望呢？

　　萬一，她許願，要他從此離開，那他該違背自己的心意，忍痛答應霏霏嗎…？

「留在我身邊。」敏霏深呼吸一口氣，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，繼續把話說完，「今天晚上，我要你，莫紹華，留下來陪我。」

　　紹華雙眼裡，寫滿詫異，他愣在原地，呆站了好半天，沒有反應…。

　　敏霏紅著臉，大笑出聲。然後，移動坐在沙發上的身子，伸手拍了拍，她剛剛空出來的位置，「…我是說，留下來，陪我看電視。」

　　…原來，是他誤會了。

　　紹華臉上，淡然一笑，還是聽話的移動了腳步，在霏霏身旁坐下來，陪她看著電視。

　　敏霏的目光，終於轉移到電視上，只是，都還沒看半小時，肩膀上就傳來一股重量。轉頭一看，剛剛那個，還答應陪她看電視的人，現在，居然靠著她肩，陷入夢鄉。

「莫紹華，留在我身邊，不只今晚，好不好…？」

　　紹華像是呢喃的回了一聲，「好。」

　　他實在是累壞了，昨晚一夜沒闔眼，硬是把北聖兩天的工作量消化完畢，爲的就是，今天可以抽出空，好好的陪霏霏過生日，他是真的想陪她的，可是，身體的疲憊，已經超出他的極限…。

　　他的回答，讓敏霏一愣。

　　莫紹華聽見她說話了？…他到底是真睡？還是假睡？

　　她伸手在莫紹華眼前揮了揮，可是，他仍閉著眼，沒有反應。

「你剛剛答應了，要一直留在我身邊，所以，不准反悔。」

「…好。」莫紹華又無意識的應了聲。

　　敏霏微微一笑，管他莫紹華是真睡，還是假睡。

　　重點是，莫紹華，親口答應了，要一直留在她身邊。

　　關掉電視，她起身，輕輕移動莫紹華的身子，讓他安穩躺在沙發椅上，她走回房間，手裡抱著棉被，又走了回來，替莫紹華蓋上。

　　敏霏坐在地上，牽起紹華的手，偷偷親了下，莫紹華的額頭，「晚安，莫紹華。」然後，滿足一笑，趴在桌上，看著他沉睡的臉，緩緩閉上眼睛。

　　隔日，紹華醒來，他坐起身，依舊不見霏霏的身影，只剩他一個人，但是，這次桌上，多了份早餐，那是他愛吃的，而且，還放著一杯，微微冒著熱氣的牛奶…，他淡淡一笑，安靜享用，霏霏為他準備的早餐。

　　敏霏下了班，回到家裡，那已經沒有，莫紹華的身影，家裡收拾的很乾淨。

　　她放下包包，走到冰箱前，想為自己做頓晚餐，一打開冰箱，便發現，莫紹華留給她的驚喜。

　　那是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，他們一起吃過的，那家的生日蛋糕…。

【　時間，能帶走很多東西，但是，唯一帶不走的，是回憶…。　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