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 吾愛傾城 】 第十七章

 

  姜曉困窘,轉動著手腕,試圖拉開和軒轅蓮過於親暱的距離,可不旦沒拉開,反之貼得更近了,這下,要是莊裡的人回頭瞧見這一幕,姜曉怕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 

  「你醉了吧?我長得俊美,你能看成女人,這也怪不得你,可你真是醉糊塗了,我這低沉粗啞的男人嗓子,竟也能聽成女人的。」

 

  軒轅蓮一笑,鬆開對姜曉的鉗制。「裝扮都可以假扮,只是裝個嗓子,又有何難的?」

 

  姜曉動了動手腕,輕聲一笑:「哦?那你說說,這嗓子該如何扮,才能扮的讓所有人都能信服?」

 

  「戲班子的女旦都能裝小生唱戲了,你既貴為齊天山莊的莊主,要想學會腹語男聲,於你而言,也不是什麼登天難事。」

 

  姜曉頓了頓,再開口時,一直以來的低沉的嗓音,已變成女子纖細清亮的嗓音。「…軒轅蓮,你果真聰明,這都瞞不過你。」

 

  「真是可惜了。」軒轅蓮嘆了口氣,假作惋惜狀,「我還想,要是妳還不承認,本想逼妳脫衣,驗明正身來著!」

 

  姜曉毫不客氣抬腿,狠狠踢了軒轅蓮一腳。「你是聰明,就是偶爾渾蛋了點。」

 

  軒轅蓮大笑出聲,他竟然從瘋子變成渾蛋了,那這地位到底是升了?還是降了?

 

  「好了,我真實身分都揭穿了,你不去陪如星,還杵在這做什麼?」

 

  「如星?…她確實是如星,不過,卻不是我要找的那個柳如星。」軒轅蓮查探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姜曉身上,表情有些無可奈何。

 

  他和姜曉,都隱瞞對方太多了,不交心,便無真情。

 

  姜曉冷笑搖了搖頭。「她就是如假包換的柳如星,你若想跟我要個假的,我這一時間,還真不知該上哪找給你了。」

 

  「眼前這個如星確實叫得出我的名字,也記得我們是如何相識,可終歸不一樣。」

  「哪不一樣了?不都是同一個人嗎?」

 

  「錯了。…語氣不同,神態也不同。」軒轅蓮看著姜曉,淺笑道:「曉曉,妳說,我倆相識時間也不長,可不知為何,我卻惟獨對妳感覺熟稔,…若要依我看,妳反倒較像我要找的柳如星。」

 

  「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,我和如星生的面貌全然不同,你要找的人,絕不是我。」

  「面貌確實是生的不同,可曉曉,妳這莊裡還供著的能人多得去了,要想做一張小小的人皮面具,豈能難倒妳?」

 

  姜曉渾身一震,半句話也不敢吭聲,頓時有種兵敗如山倒的挫敗感,她向來自詡聰明,可那人,比她更聰穎。

 

  軒轅蓮嘆了口氣,笑意悵然。「曉曉,我和妳說這些,並非要逼妳承認,妳有妳的苦衷不能說,這我能體諒,我只是想和妳說……。」

 

  姜曉還等著他的下一句,可他突然就不說了,為此不由微微擰眉:「想和我說什麼?為何不接著說了?」

 

  「…謝妳救了我,還有,謝妳活了下來……。」

 

  姜曉啞口無言,軒轅蓮謝她救他?其實她也沒做什麼,更確切的來說,還是軒轅蓮出手救她的次數比較多,可真正讓她震撼的,是他說,謝她活了下來…,她一路走來,從來沒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,以致於她聽聞後,不由恍神了許久。

 

  軒轅蓮走近她,伸手解下姜曉梳成男子的髮髻,玉簪鬆脫,猶如上等硯墨的青絲垂落在姜曉腰際,那身為女子的特有幽香,隨著秀髮蕩漾了開來。

 

  軒轅蓮攏著她的髮輕輕梳開,指尖勾著幾縷髮絲,盤於她頭上,玉簪簪上,轉眼就成了個女子髻式。

 

  「…有沒有人同你說過,你這人的思想行為,有時簡直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。」

 

  軒轅蓮退開身子,挑眉一笑:「哦?說說看,我哪驚世駭俗了?」

 

  「其一,未經女子同意,就肆意脫人衣裳!其二,你不是男人嗎?為何會梳女子的髮髻?你不會在白韶,也日日替女子梳頭吧?」

 

  …原來是這事,軒轅蓮噙著一抹淡笑。「曉曉,自古男人脫女人衣服,是無須女人應允的,妳要真不懂,不如去街上的青樓待個一時半刻的,妳自然就會明白。」

 

  她沒聽岔吧?軒轅蓮叫她去青樓“觀摩”?…他真是她見過最為荒誕的皇子了!竟絲毫不受任何道德禮教的約束。…難道不受宮中太傅教導,皇子皆會如同他一般,私德敗壞成如此境地?

 

  「這髮髻,是我在腦裡想過上百回,不過今日得以為妳梳頭罷了。曉曉,妳是第一人,從今爾後,再無來人。」

 

  姜曉更加鬱悶了,…他這話聽著,好似她是妒婦,非要他立誓,一心唯有她一人一般。

 

  「曉曉,妳這名字,是為破曉晨光之意,可妳為何總穿一身墨衣?還記得晨曦苑初見妳時,妳也是墨衣,今日大過年的,妳亦是如此打扮,這是何故?」

  「做不了他人晨光,我要這“曉”字,又有何意義?」

 

  感受到姜曉眼瞳裡的黯然,軒轅蓮逕自拉過她的手,微微淺笑。「曉曉,做我的晨光吧。…姜曉,是我軒轅蓮唯一的晨光。」

 

  姜曉愣然收回手,不予理會他眸中的深情不移。「你就知凡事問我,我這都還沒問你呢。」…她,早已經做不了任何人的晨光。

 

  「說吧,妳想問我什麼?我聽著呢。」

  「你說你名字帶了個“蓮”字,難道你最愛的,不是蓮花嗎?可為何歲寒軒裡,走遍了整個院落,都沒見著一株蓮花?」

 

  軒轅蓮一愣,他以為,姜曉會問他諸多隱晦的事,好藉此作為日後手上的一枚棋子,可她卻問了個無關緊要的,這讓他頗感意外。

 

  「…取名蓮字,是因我自出世,便身帶蓮花香,父皇故而以此為我命名,並無他意。」

 

  歲寒軒是沒有蓮花,不過卻種滿了另一種花,許是再等上些時日,曉曉就能見著了,屆時,滿花盛開,曉曉定會喜歡的,因為,那是他最為喜愛的花。

 

  姜曉難掩驚奇目光,沒想到軒轅蓮還有身帶異香的怪事,怪不得,每回待在他身旁,總能聞見一股蓮花香,可他屋裡既不熏香,自身又不帶香囊,她正納悶,那股香味究竟從何而來?如今倒是真相大白了。

 

  可不知為何,她總覺得,似乎有哪兒不太對勁?……是了,她想起來了,問題在那個香囊。

 

  「…不對!那日香囊交給我時,裡頭確實有那股蓮花香,但你當時,分明不在那!」

 

  軒轅蓮笑了笑,答道:「香囊裡頭的香料沾了我的血,自然能有蓮花香了。」

 

  …曉曉,妳可知,沾了我鮮血的香囊,只給過柳如星一人,但妳為何能知曉?那日妳身旁,並沒有齊天山莊的探子,可以告訴妳香囊的事,妳此舉,無非是告訴我,我要找的那人,就是姜曉妳。

 

  姜曉語塞,那日讓她定下心神的香囊,竟是他的鮮血……。為了一個假扮的柳如星,他竟可以做到這般地步?他不是挺聰明的嗎?為何在感情裡,他卻是笨的那一方?明明他什麼都不知道,被她耍得團團轉阿!

 

  兩人突然皆沉默了起來,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裡。

 

  前頭歡鬧著的藺川,倏地收回看煙花的目光,跑到姜曉身旁,卻在見到姜曉的裝扮後,大受打擊,愣了許久才開口:「…小川不過看場煙花而已,為何曉哥哥,轉眼就變成了曉姐姐?我眼珠子是不是看煙花看壞了?…鳶姐姐,妳快來替小川看看呀!」

 

  聽聞藺川的詫異嗓音,所有人即刻皆回了頭,一下就全聚到姜曉身邊來,除了萬爺和楚鳶一臉鎮定外,其他人都是嚇得丟了三魂七魄的鬼樣子,滿臉驚恐的盯著自家少莊主。

 

  姜曉咳了聲,萬分窘迫道:「小川,你眼珠沒壞。…我,一直都是曉姐姐哦,扮作男子是因這樣方便行事些…,瞞了你這麼些年,真是對不住了。」

 

  冬雪渾身癱軟跪倒在地,…她在曉主子身旁服侍那麼些年,竟渾然未覺曉主子是女兒身,這讓她情何以堪…?

 

  齊天山莊的小廚娘姚蜜,哇的大喊一聲,小臉瞬間遍佈淚痕,哭的梨花帶淚飛快跑離。

 

  姜曉被姚蜜的反應嚇到了,愣愣轉過頭問著,始終笑眼看她的軒轅蓮。「…姚蜜這是怎麼了?我是女子之事,於她而言,是這般大的打擊嗎?」

 

  軒轅蓮微愣,滿臉不可置信。「曉曉,妳真沒看出來?」

 

  「看出什麼了?…我要看出來,還用得著問你嗎?」

  「……,一心想嫁的如意郎君,今日搖身一變,竟變成了女子,若換作是妳,能不哭嗎?」

 

  姜曉呆了半晌,終於聽明白了軒轅蓮的意思。

 

  早些年,姚蜜到了該婚嫁的年紀,可那時秋娘已準備動身,前往柳家做探子,無暇操辦她的婚事,故而臨行前,將姚蜜托付給她,說是若有不錯的小夥子,便由她做主,把姚蜜送出嫁,她心想,自己身為主子,照拂姚蜜實屬分內之事,如今秋娘請託,讓她好好為姚蜜挑個好郎君,也並非什麼刁難事,於是點頭應承了下來。

 

  後來莊裡來了個讀書人,名字叫管恆生,家裡祖輩三代都是讀書人,書香門第世家,管公子又生得相貌堂堂,肚裡滿腹經綸,她瞧著挺好的,便想讓姚蜜下嫁,哪知那丫頭怎麼也不肯,追問個老半天,才吞吞吐吐的說,她自己有了意中人,不想嫁。

 

  姚蜜有對象,那是再好不過的事,於是她又歡天喜地的問著,她究竟看上哪家公子了?她好給她說親去,怎料那丫頭竟罵她,“不解風情”,然後扭頭氣呼呼的走了,之後姚蜜每見了她,必定躲著她,無可奈何之下,說親之事,就這麼閒置到了現在。

 

  經軒轅蓮這麼一提點,如今她終是明白了,怪不得姚蜜說她不解風情,明明有意中人,又不肯告訴她是誰,原來,她心裡的如意郎君,…是她!可這該如何是好?…她是女子,今生無法娶她啊。

 

  姜曉苦著臉,連連哀聲嘆氣,要是早知變回女子,能讓她這般犯愁,那她肯定死活也會繼續裝成男子的。

 

  新春開宴,齊天山莊內,幾家歡樂,幾家愁……。

 

  翌日,姜曉派人將柳如星隱密送去柳如玥身邊,讓她倆姐妹好生聚聚,過個好年,也算了了最後對柳如星的允諾。

 

  青鸞帝下旨賜婚當夜,柳如星便帶著家姐柳如玥以及穆府公子穆靖煬,直奔齊天山莊而來,向她尋求一處庇祐,並拿出五角金葉央求姜曉允諾,保她柳家上下一家平安。

 

  五角金葉,向來只給對齊天山莊有恩之人,豈今為止,給出去的金葉,也不超過五片,柳家,就是擁有其一者。

 

  姜曉與柳家的淵源,得追朔至她十三歲那年說起。

 

  那時,她因江湖恩怨纏身,四處被人追殺,不幸身負重傷,就在瀕死之際,正逢經商的柳家老爺和夫人,柳二老見她和自身兒女年紀差不多大,一時心軟,施予援手,這才讓姜曉活了下來。

 

  姜曉身子復原後,便以金葉允諾,他日柳家若需援助,即可上齊天山莊找她,但凡手執金葉者,無論開口索求何事,她必定允諾。

 

  時隔多年,再見柳家的金葉,聽聞柳如星的要求後,姜曉二話不說,將他們全安置在山莊裡,自己則戴了人皮面具,冒充柳家二小姐,嫁進王府。

 

  起先,她本想做柳如玥的,可楚鳶說了,她這性子學不來如玥的溫婉,倒不如扮作柳如星進王府省事些,她心想,左右都非本尊,最後扮成誰,倒也不重要了。

 

  再者,柳如星對東方繁有恩,那是鐵錚錚的事實,她以如星名義進府,東方繁既不會強要了她的身子,又礙於恩情不會揭穿她,打著這個主意,她便去了。

 

  這一去,便是大半年,還意外結識了半路殺出的軒轅蓮,雖說事情因他橫生枝節,可也在他的幫助下,姜曉解決了不少麻煩事。

 

  進安賢王府後,她先回柳家和秋娘接應,再讓聶長璿假冒的沈凌霄,替她去集市裡買最好的鴿子,她日日餵養好玩,實則暗地訓練牠們,待訓練有成,再以信鴿和在齊天山莊的楚鳶互通消息,以致於後來柳家遠房表哥孟然出現時,柳如玥能如此順利送進王府。

 

  如玥進王府這一步,看上去,像是軒轅蓮一手安排的,但其實是她有意讓軒轅蓮知曉,如玥就在齊天山莊,最後再經由他手,把如玥送了進來。

 

  柳如星來求她允諾時,她曾告訴她,要想救所有人,就必須捨棄柳家家業來換,她猶豫了兩日,終是答應了,也就是在那時,她將如星轉移到另一處宅院,讓她處理分化柳家家業,以作為她們日後的盤纏,也因此故,軒轅蓮一直沒能在齊天山莊裡,見著真正的柳如星。

 

  所有事情安排妥當,就剩下她如何安然脫身之計,她正苦惱著,就碰上了青鸞帝的秋獵之行,軒轅蓮也挺好心的,給了她錦囊妙計,她瞧著計策不錯,自己改了幾處,然後,就發生意外行刺,她跳河的事了。

 

  跳河脫身,是一開始就盤算好的,雖然中途出了點岔子,可無礙她的佈局,事先安排好的假屍首,終歸派上用場。

 

  她只是沒預料,這般天衣無縫的死裡逃生大戲,最後竟栽在軒轅蓮的手裡,他不僅知曉如星沒死,還央求見如星一面,無奈之下,她只好將自己和軒轅蓮處過的片刻,仔細說予如星聽,讓她留心記著,萬萬不可出什麼紕漏。

 

  她此舉,也是考量了所有人才下的決定,說到底,軒轅蓮畢竟是白韶皇子,任何能危害青鸞的事,他皆極有可能善加利用。

 

  倘若讓軒轅蓮得知這一場計中計,還不知會如何攪動時下朝局,故而她不能犯險。

 

  保柳家,保齊天山莊,保天下四方安穩,是她最為緊要的事,因此,她才是軒轅蓮要找的柳如星,是怎麼也無法透露的。

 

  可終歸沒能瞞住他,他不但知曉了真相,還拆穿她瞞了許久的女兒身…。這一切都怪她太自負,沒能提早防著軒轅蓮。

 

  她至始至終,都不想和軒轅蓮為敵,撇開那人實在太聰明,要想和他作對,等同自尋死路外,她和他在安賢王府時,到底也並肩過了許多難關,這份情誼,只要不危害朝局,她是不會對付他的。

 

  她衷心盼望,與他為敵那日,永遠都不會有,她不敢肯定,再這般處下去,最後,要是他叛了,她還能不能下得了手去殺他……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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