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us

【　愛上哥們　】真愛轉個彎

 

　　天氣微涼，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將要下雨的氣味，剛飛完韓國線的小菁，手拖著行李，臉上戴著略大的墨鏡，遮住她矯好的面貌。

 

　　她站在機場出口外，準備伸手攔輛計程車回家。

 

「范小菁！」

 

　　她本能性的回過頭，摘下墨鏡，只見身後站著一個男人，臉上痞痞笑著，心裡浮現一陣納悶，實在想不起，眼前這位仁兄是哪位？礙於禮節，她朝他點頭一笑，打算就這麼敷衍過去。

 

　　仁兄表情有些失望，但是仍舊不死心，腳步向著她走來，似笑非笑的問著：「妳不記得我了？」

 

「…呃，請問先生你是？」小菁面露尷尬，淺淺淡笑。

「妳真的忘了我？上個月，我們在飛韓國的頭等艙裡見過的。」

 

　　…上個月？頭等艙？小菁蹙起眉頭，小腦袋瓜轉了轉，終於記起他，是的，他們見過。

 

　　那天，她站在機艙走道，一如往常的恭送每位旅客，他也身在其中，就在他要下飛機，經過她之前，他塞了張名片，還有一張紙條在她手心裡，上面寫著，希望能與她共度一頓浪漫晚餐。

 

　　她貴為“三萬英呎的先知”，這種老掉牙的把妹招數，早就見怪不怪了，一下機，轉身就把名片揉了揉，連同紙條，一起丟進了垃圾桶裡。

 

　　她料想不到，他們竟還會偶遇，那人不但記得她的面貌，還清楚記得她的名字…。她有種預感，事情好像不太妙。

 

　　小菁悄悄退了兩步，拼命的回想，他到底是姓陳？還是姓高？無奈那時，她僅僅撇過一眼，根本什麼也記不起。

 

　　…既然記不得，那就乾脆不要回想了！

 

　　她乾笑了兩聲，維持身為空服員的專業素養：「先生叫住我，請問是有什麼事，需要我幫忙嗎？」

 

「我就是想問問妳，妳待會有沒有事？能不能單獨一起吃個晚餐？」

 

　　…我就算沒事，也不會老實告訴你，更不會笨到答應，獨自跟你吃晚餐！按照以往，她肯定會這麼回答，但是，眼前這個人，不是別人，他是頭等艙的貴客，相較之下，她只是一個小小空服員，哪裡得罪的起？

 

　　小菁面露猶豫，正在思考該如何回絕，才能讓自己全身而退，又能不得罪嬌客的方法，這時候，她看見遠方出現一個，手拿黃傘的背影。

 

　　腦裡突然靈機一動，她扯著笑，伸手指向那個人的背影開口：「先生，我恐怕不能答應你。今天是我和男朋友交往六年的紀念日，我們原本打算一起慶祝，他還因此特意請了假，來機場接機，可是誰知道，飛機居然嚴重誤點，你看，我男朋友這不就等的不耐煩了，正和我發脾氣呢！」

 

　　這種臨時編故事，還能編得煞有其事，大概也只有她范小菁能做到了，她在心底，不免讚嘆了下，自己的聰明。

 

「那麼，再見嘍！」小菁揮了揮手，笑著邁步離去。

 

　　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在懲罰她說謊，她才剛走出沒幾歩，天空就飄下了細雨，雨勢還有逐漸加大的跡象，正巧，剛剛謊稱是男朋友的人，已經撐開了黃傘避雨，她想也不想，一手遮擋在頭頂，另一手拖著行李，加快腳步朝他而去，不一會就溜進了那人傘下，和他並肩同行。

 

　　被小菁婉拒的男人，一時之間還愣在原地，這時候，背後突然傳來兩名空姐的對話聲，讓他瞬間回過神來。

 

「誒，那不是小菁嗎？她身旁那男人是誰啊？該不會是男朋友吧？」

「怎麼可能是男朋友？她都單身好久啦。更何況，公司裡，她和我們感情最好，如果她交男朋友，她一定會跟我們說的，依我看，那個人肯定不是。」

「說的也是。趁著還沒下大雨前，我們快走吧。」

 

　　兩名空姐各自拖著行李箱，一同結伴離去。

 

　　…原來，她說有男朋友，是在騙他的。男人心底躥起一股無名火，他追上小菁的身影，攔住了他們的去路。

 

　　男人抑著聲，語氣藏著些微怒火：「站住，范小菁！我知道，妳剛剛騙了我，妳根本沒有男朋友。」

 

　　小菁明顯受到了驚嚇，一手拽住身旁那人的手臂，以只能讓他們兩個人聽見的音量，悄然開口：「哲瑞哥，幫幫我…。」

 

　　哲瑞一愣，似乎有些明白了，眼前的情況。

 

　　小菁看樣子，是被無賴纏上了，而無賴口中的男朋友，說的正是他自己。

 

　　在他記憶中，小菁向來是個聰明有主見的人，平常又果敢的，像是無所畏懼的模樣，可是，她也是女人，有時候，也需要人保護她，這是她第一次向他求救，…他想保護她，就像保護亞諾那樣。

 

　　哲瑞將口袋裡的車鑰匙遞給小菁，淡淡一笑：「小菁，妳先去車子裡等我，我很快就回來。」

 

「可是…。」

 

「放心吧，我不會有事的。」哲瑞伸出手，拍了拍小菁的腦袋瓜，眼神溫柔：「聽話，小菁。」

 

「…那好吧，哲瑞哥，你自己小心。」

「好，我會。」

 

　　小菁離去前，哲瑞又把手中的傘也遞給她，她一面走著，一面不安的頻頻回頭，直到坐進車子裡，雙眼仍舊盯著哲瑞，手裡握緊了手機，萬一待會出了什麼事，她也好在第一時間報警。

 

「你根本就不是范小菁說的，那個交往六年的男朋友，對吧？我剛才聽見她同事說，她單身很久了。」

 

　　哲瑞心裡，又投下了一個震撼彈，情急下，把鄰居哥哥說成男朋友，替自己解圍也就算了，為什麼還要給個交往六年，這麼清楚的答案？現在好了，一時半刻的，要讓他怎麼圓謊才好？小菁啊小菁，妳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！

 

　　不過，既然戲已經開演了，他也不好臨時說不演，只能硬著頭皮演下去了，畢竟，她是亞諾最好的表妹兼朋友。

 

「很遺憾，你這句話，只說對了一半。」哲瑞輕笑著，腳步向前站了一歩，刻意營造自己自信的樣子：「我確實沒有跟小菁交往六年，但是，我是小菁男朋友這件事情，是真的。我們原本想低調的交往，可是既然被發現了，也就沒有必要隱瞞了。你如果還是不相信我說的，大可以去問問她同事，知不知道楚哲瑞這個人，相信你很快就會有答案。」

 

　　鬼話編完，哲瑞腦細胞，已經死了不少，他移動著腳步，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，但是，又不能走的太快，以免露出什麼，像是要逃跑的破綻來，最後，只好裝成氣定神閒的模樣，臉上還掛著從容不迫的笑。

 

　　就在要碰到車門的剎那，他停下了動作，轉過身來，面對那人。

 

　　他心知剛剛那番話，還不足以讓他斷了對小菁的念頭，他得再做做樣子，下個男朋友馬威。

 

「我和小菁交往多久，那些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小菁選擇了我。如果，你真的喜歡小菁，希望你能尊重她的選擇，不要再做讓她為難的事，否則，我絕不會坐視不管。」

 

　　瀟灑的扔下話後，哲瑞坐進車子裡，快速發動引擎，帶著小菁揚長離去。

 

　　今天這情況，讓他明白了一件事，…那就是，小菁絕對有當編劇的潛質，而他似乎也有些演戲的天份，居然還能臨危不亂，在沒有事先套招的情況下，和小菁聯手，兩個人一搭一唱，一起圓了這個謊。

 

　　將小菁平安送到家後，哲瑞看著她的背影，心想，如果今天，他不是剛好結束無國界醫生的任務回來，沒有恰巧出現，解救小菁，那麼，小菁一個人，又該遭遇到什麼危險？

 

　　別人看她，說她是“愛情先知”，但是，她其實也沒談過什麼戀愛，那些看似頭頭是道的理論，不是她自己頓悟的，而是她在感情中，真真切切的受過傷，用她每滴眼淚換來的。

 

　　她稱不上聰明，頂多只能說古靈精怪，她唯一做的最好的事，就是讓自己看起來很聰明…，因為這樣，別人才不會想傷害她。

 

　　哲瑞那雙眼，看了將近二十幾年，同一方向的視線，就在今天，他看向了其他方向。

 

　　哲瑞的獸醫院，因為無國界醫生的任務，一連歇業了好幾天，他一早就先去狗狗臨時住宿處，把“啾比”接了回來，細心替牠檢查身體的健康狀況，確認沒問題後，又替“啾比”洗了澡。

 

　　哲瑞開心的逗弄“啾比”，這時候，“啾比”突然身體一抖，哲瑞來不及避開，被弄得滿臉泡沫，泡沫遮住了他的眼睛，他只好閉緊眼，四處摸索著面紙盒的方向。

 

　　身後腳步聲傳來，溫軟的嗓調開口：「還是讓我來幫你吧！」

 

　　接著，哲瑞聽見，那人抽著衛生紙的聲音，動作輕柔又仔細的擦去他臉上的泡沫，他睜開眼，溫軟嗓音的主人，揚著甜美的笑容，雙眼彎成了月牙眼，臉上寫滿了笑意，…是小菁。

 

「謝謝妳，…妳怎麼突然來了？」

「我今天休假，所以過來看看“啾比”，再怎麼樣，我勉強也算的上是“啾比”的乾媽，我來看看牠，應該不奇怪吧？…順道，為了昨天的事，我想還你個人情，請你吃頓飯。」

「不過是小忙，哪算什麼人情。」

「…不行，我堅持！這件事，就這麼說定了。」

 

　　哲瑞奈何不了小菁，只能順從她的意思。

 

「我也來幫“啾比”洗澡吧！」小菁挽起衣袖，加入替“啾比”洗香香的行列。

 

　　剛幫“啾比”洗好澡，診所內，就已經排了許多客人，懷裡抱著毛寵物，等著哲瑞看診，小菁見狀，原本不想打擾他工作，打算獨自離去，但是，又怕他一個人忙不過來，只好留了下來，充當他一日的助手。

 

　　於是，他們從早上，一路忙到了晚上。

 

「小菁，妳去外面等我，我送妳回去。」

「好。」小菁揹起包包，走到診間外面等候。

 

　　哲瑞關好鐵門，轉頭就發現，小菁的目光，始終停留在一旁的樑柱上，他走到她身邊，好奇查看，上頭貼著的，是一張夜晚賞櫻的文宣。

 

　　小菁的表情，從驚喜到猶豫，最後變成失落，他心中了然一笑，點了點小菁的肩膀。

 

　　小菁轉過頭，整理好自己的情緒，揚起笑容：「關好門了嗎？那我們走吧。」

 

「等等！」哲瑞拉住她的手：「妳不是說，想還我個人情嗎？我能不能不要選吃飯，選點別的？」

 

　　小菁神情明顯一愣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：「當然可以，你想選什麼？」

 

「明天，妳如果有空的話，能不能陪我去賞櫻？我只看過白天的櫻花，還沒看過晚上的。」

「好阿，那有什麼問題，我陪你去！」

 

　　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，小菁一口就答應了哲瑞。

 

　　…其實，她只有今天休假，可是，夜晚賞櫻的活動，只到明天，她一直很想去看看，可惜一直沒機會，這種活動，每年都會有，大不了，錯過了今年，明年再去就好，但是，現在機會來了，豈有輕易放棄的道理？

 

　　上班的事，她可以找同事調班，這樣問題就能解決了，還能還哲瑞哥人情，一舉數得。

 

　　她只是有些疑惑，哲瑞哥怎麼會這麼巧，剛好也對賞櫻有興趣？他一個大男人，看起來不像對賞花有興趣的樣子。

 

「你什麼時候對賞花有興趣了？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過。」

 

「…呃，最近，就是最近突然有興趣了。」哲瑞三言兩語帶過，爲免小菁察覺出更多，他拉過她的手，將她帶離海報前：「忙了一天，妳應該肚子餓了吧？我知道前面有一家麵館，他們的麵很好吃，我帶妳去。」

 

　　小菁不疑有他，心思果然被轉移了，她一邊走著，一邊和哲瑞討論起，這附近還有什麼好吃的問題。

 

　　隔天，小菁穿了一身短版的紅色小洋裝赴約，等他們到達賞櫻活動的地點時，現場已經聚集了很多遊客。

 

　　櫻花樹在燈光的照射下，變化出數十多種色彩絢爛的模樣，小菁看的目不轉睛，一不留意，就和身旁的哲瑞走散了。

 

　　她心急的墊起腳尖，又努力的伸長頸子，卻還是沒有看到哲瑞的身影，她翻出包包裡的手機，想撥打哲瑞的電話號碼，就在這時候，一隻手遞到了她面前，她抬頭一看，看見哲瑞揚著的笑臉。

 

「牽著手吧，這樣才不會走散。」

 

　　小菁愣愣的點了點頭，把手放進了哲瑞溫厚的手心裡。

 

　　賞櫻的一路上，哲瑞一直緊緊牽著她，不曾鬆開過手，隨著夜晚越來越深，人潮湧入更多了，最後，哲瑞乾脆將小菁整個人摟在懷裡，以防別人撞到她，或者踩到了她。

 

　　有了哲瑞這個人牆保護，小菁本可以安心的賞櫻，可是，她沒有。

 

　　…就在剛剛，他牽住她手的剎那，她感覺心口一震，之後，她的眼裡，再看不見一株株美麗的夜櫻，只能看見那人，小心翼翼，溫柔守護她的模樣。

 

　　女孩子的手，是不能隨便牽的，因為這一牽，很可能就會牽走一個女孩子的心。

 

　　他們走出人潮，哲瑞鬆開摟著小菁的舉動，可是，手卻還一直牽著她的，等到走到活動場外，身邊一個遊客都沒有，他們仍舊牽著彼此。

 

　　無形中，那好像形成一種默契，好像只要不開口說破，他們就可以和身邊這個人，一直牽著手，就這麼走下去。

 

「下個月，是平溪的天燈節，妳如果有休假的話，我們一起去吧。」

「好阿，那到時候，你來接我。」

「那有什麼問題。」

 

　　他們相視一笑，夜空上的月光，澄澈明亮，就照映在他們身上，拖曳出他們的身影，和彼此交疊在一起。

 

　　有時候，人與人之間，會因為認識多年，心裡少了一份悸動，可是，也有些時候，會在某個瞬間，突然爲對方感到怦然心動。

 

　　小菁不知道，她和哲瑞，算不算那種特例，但是，可以確信的是，她與哲瑞之間，已經有些不一樣了，他們，開始朝著，不是朋友，而是戀人的方向，跨越出了一歩。

 

　　一直以來，她都在尋找一個白馬王子，然而，現實是殘酷的，王子總是虛無縹緲的，以條件來說，哲瑞算不上是王子，但卻絕對是個騎士，又有誰能說，騎士就不能當王子的？

 

　　對她來說，一個能真心守護自己的人，遠比那些條件重要多了，現在的哲瑞，就是她一直想要尋找的人。

 

　　外人眼裡，他是不是王子不重要，在她心裡，她說楚哲瑞是王子，那麼，他就是王子。

 

　　而她，想要這個王子…。

 

　　她不想再當他眼裡的妹妹，她想當他心裡的公主，唯一的。

 

　　哲瑞牽緊了小菁的手，腦裡也是和小菁相去不遠的想法，一直以來，他以為，自己只會守護著亞諾，就算亞諾不喜歡他，他也會繼續守護她，可是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，他的目光，漸漸不再只有亞諾一個人，還開始多了小菁的身影。

 

　　他依舊是亞諾的哲瑞哥，永遠都會是，但是，他同時也是小菁的哲瑞哥，只對她與眾不同的哲瑞哥…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【　真愛不遲，它只是喜歡拐幾個彎才來，我始終相信，只要我耐心的等，總有一天，我就能在“真愛”的路口，遇見對的人。　】

 

 

 

 

 

【　愛上哥們　】真愛轉個彎　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