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omnus

妃關情愛　卷一　青鸞皇都

第九章【乃父之風】

　　每回東方朔一喊，黑影就會立即現身，今日她心血來潮，也想試試。「姜明秀。」等了許久，都沒見著人影，可是她喊得太小聲？

　　東方朔撇了她一眼，換他低喊。「明秀。」瞧見她眼神困惑的模樣，嘴角不禁有些上揚。

「王爺。」

「穆姑娘有事找你。」東方朔揚手一指，嘴角的笑意更顯了。

　　見東方朔揚笑的模樣，雲嫣愣了會，原來他笑起來挺好看的。但現下還是正事要緊，素手自衣袖裡拿出一只雕著荷花圖樣的玉墜，遞給了明秀。「這玉墜還是跟著你合適些。」荷花玉墜，是公主初次大病，她寸步不離侍主，公主為其賞給她的，但她想，若不是礙於公主身分，已奉和親之命，公主是想跟著明秀的。

「這…謝穆姑娘。」見主子頷首示意，明秀才伸手接過。

東方朔眼神低沉，還有件事，尚未明朗。「明秀，去查查宮裡一名叫沉香的宮婢。」

「諾。」明秀領命，轉眼便失去了蹤跡。

　　莫約半時辰，明秀現身回秉，聽聞結果，兩人並不感意外，宮裡，果然查無沉香此人。

「要本王出面？」

　　雲嫣搖首道。「不如靜待些時日，看看她意欲何為。」公主已死，朝荷殿卻仍未顯安寧，這背後究竟還藏了些什麼？

「諸事小心。」東方朔明白此刻說什麼也無法阻止她，最後他能說的，怕也只有這四字。

　　這日，雲嫣正想去百花池採些荷花回朝荷殿，遠遠就見百花池那傳出了騷動，一走近，才發現景繁帝沉著臉色，腳底下還跪了一干人等。

「發生何事？」雲嫣拉了拉其中一名宮婢的袖子。

「皇上命畫師繪製一幅百花池，但……」

　　宮婢未說完，雲嫣心裡已明白了大概，整了整自身儀容，走上前，跪在景繁帝身前。「奴婢參見聖上，聖上聖安。」

「何事？」

「能否讓奴婢一試？倘若聖上不滿，奴婢願受任何責罰。」此話一出，眾人皆屏息以待，目光全注視著她。

　　景繁帝揚手一揮，雲嫣領命起身，走向一旁桌案落坐，執起筆墨。丹青畫，自己過去也繪過不少，能否使龍心大悅，她也沒把握，倘若承蒙聖恩賞識，離爹也就近了一些，但若適得其反龍顏大怒，她也認命。

　　一個時辰過去，雲嫣執起畫，雙手奉上。「畫已繪好，請聖上過目。」

　　在雲嫣手繪下，滿池荷花爭奇鬥豔，卻又不減其清雅風采，池中錦鯉身彩斑斕，耀眼奪目，景繁帝頷首，滿意一笑。「朕封妳為宮中第一女畫師，日後專為各宮嬪妃繪像。」

「奴婢遵旨，謝聖上隆恩。」

　　自雲嫣封為宮中第一女畫師後，每日便有人來朝荷殿宣她至各殿為娘娘作畫，今早聖上傳旨，命她在御花亭中為新晉秀女畫像。

「這可是父皇前些時日封的女畫師？」

「回秉太子，奴婢正是。奴婢參見太子，諸位王爺萬安。」雲嫣停下手，連忙起身行禮，向太子為首的一群皇室子弟們請安。

　　東方昌，青鸞國太子，取昌字，意指願青鸞國國運繁昌之意。

「免禮。」東方昌端詳著眼前女子半晌後低語。「傳聞女畫師擁妙筆生花之力，今日得見，不曾料想畫師也擁人比花嬌之姿。」

「太子謬讚，奴婢不敢。」雲嫣低垂首，恭敬回道。

「聽聞父皇近日有意指婚，不知這新封的女畫師，能不能要了？」東方昌笑意不減，又轉了個話題。「十二弟，今年新晉秀女各個貌美，不知裡頭可有立承朔王妃之選？」女畫師與承朔王爺關係親密，鬧得宮中傳聞四起，他今日亦是藉機確認傳聞是否為實？

「太子爺說笑了。」東方朔神色複雜看了雲嫣一眼。

「奴才參見太子，諸位王爺。」一名公公前來，化解了一干人的僵局。

　　東方昌眉眼一挑。「何事？」

「聖上有旨，三日後家宴，命穆畫師繪其家宴圖。」

　　東方昌意味深長的看了穆雲嫣一眼，父皇似乎挺疼愛她的。

「奴婢參見聖上，聖上聖安。」三日後，雲嫣懷著一顆忐忑的心，前往家宴。

「免禮，走近些。」景繁帝向雲嫣招了招手。

「諾。」雲嫣走近，這才發現大殿前還站了一人。

「靖煬，這就是朕前些時日封的女畫師，名叫……」景繁帝眉頭緊蹙，一時間竟想不起她的名。

　　靖煬？…是她親爹！她終於見著他了，雲嫣看向身旁，身著官服的男子，聲音輕顫。「…穆雲嫣，奴婢名叫穆雲嫣。」

「雲嫣，這可是青鸞國首屈一指的御畫師，穆靖煬。朕今日可終尋得機會，讓你倆畫師見一面，不如一同繪幅家宴圖，好讓朕瞧瞧，誰更勝一籌。」

「微臣遵旨。」

「奴婢遵旨。」

　　兩人領命，各坐下方宴席左右一方，執起筆墨。畫方繪好，面呈皇上，雲嫣便已身子不適為由，提前離席。

朝荷殿

「沉香，明日一早，將這交給御畫師穆大人。」雲嫣捲起方繪好的畫軸，拿出一直珍藏在懷裡的木簪以及一封表明自身身分的書信。

「諾。」

　　沉香跟著雲嫣已一段時日，倒也一直相安無事，比起沉香的事，現下最令她煩心的還是認親一事。

　　次日，雲嫣無預警被宣進了青鸞殿。

「穆雲嫣，妳可知朕今日宣妳，所為何事？」景繁帝端坐龍椅上，正批閱著奏摺，看不穿神情。

「奴婢愚昧，還請聖上指示。」

「方才太子向朕要了妳，朕已准，擇日便搬去東昌殿，伺候太子。」

「奴婢…不願。」雲嫣身子一僵，怎麼也沒料想到會是這事。

「大膽奴婢，竟膽敢抗旨！」景繁帝大掌一拍，青鸞殿的宮婢嚇得全跪下身。

「雲嫣不過一介宮婢，何以得承蒙太子隆恩？」

「妳仍執意抗旨？這可是殺頭大罪。」

「奴婢不悔。」母親所託之事，既已完成，爹雖未認，但也因此，抗旨大罪，便能保爹不受牽連，她想左右自己的大事一次，哪怕是難逃一死。

　　天家威嚴，不容侵犯，景繁帝冷聲一揚。「來人！穆雲嫣抗旨不遵，擇日處斬。」

天牢

　　雲嫣垂首看著一身囚衣，忍不住一笑，她竟又舊地重遊了，但這一次，她已沒有當年的心有不甘，只剩下坦然。

「穆雲嫣！」

雲嫣抬首，果然如當年情景，東方徹先來了。「王爺。」

「妳等著，本王定設法相救。」

「敢問王爺，如何救？莫不是要向聖上開口求情？」雲嫣搖首輕笑。「聖上若不准，你與聖上便心生嫌隙，聖上若准，你與太子便是敵對。」兩者無法兩全，她明白，早在決意抗旨那剎那，她已盤算好一切。「雲嫣謝王爺關愛，奴婢不值。」

　　東方徹愕然，因那句不值，他看著她臉上的笑，彷彿早已做好死的覺悟，可他不想，不想她死…。

「本王定會救妳。」東方徹俯身，將眼前的她擁入懷裡，他還沒有交付真心，她不能死。

　　入夜，天牢靜得可怕，倏地，一抹身影，出現在她眼前。

　　雲嫣大喊一聲道。「不許殺人。」

　　來人聽聞，收回出鞘長劍，一轉眼，獄卒被點了穴全數昏厥在地。

「小姐。」

「這是劫獄，我不能走。」雲嫣了然一笑，心裡推測沒錯，沉香果真懂武，而且身手不凡。

「穆姑娘，主子有令，得罪了。」半晌姜明秀隨之現身，一出手便點了雲嫣的睡穴。

　　雲嫣恢復意識，自己已身在馬車中，沉香陪伴在側，素手掀簾一看，馬車直往城郊而去，熟悉的香味自肩上傳來，是東方朔的象牙白大氅…。

「沉香。」心一橫，雲嫣已下了決定。「我要回宮。」

「是，小姐。」沉香領命，飛出身，與駕車的姜明秀動手了起來。

　　雲嫣見狀，解了馬與馬車的連繫，乘著馬匹往青鸞皇都而去，怎也料想不到幾年前東方朔教她騎馬，竟會在這時派上用場…。

青鸞殿

「王爺是受奴婢唆使，請聖上饒了王爺。」雲嫣衝進殿裡，果真見那抹象牙白的身影跪在大殿上。

「妳回來做什麼？」東方朔詫然，他鋌而走險做了個決定，讓明秀送走她，可她卻又跑了回來。這是為何？

「雲嫣不能眼看王爺冒死一救。」每回生死交關，都是東方朔救了她一命，她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東方朔為救她而送死？

「妳…」東方朔詫然，心裡頭一回有了溫暖的感受。

「穆雲嫣既已現身，那劫獄，朕便當沒有這回事。」說到底，景繁帝對其最小的兒子仍是極為疼寵的。「穆雲嫣死罪不可免，今日午時處斬。」

「聖上，刀下留人…」遠方一抹身影闖進青鸞殿。「穆雲嫣，殺不得。」

「何出此言？」

　　穆靖煬跪下身，磕頭道。「雲嫣是微臣與如玥愛女，不可殺。求聖上開恩。」將手裡的畫軸攤開，一輪明月高掛，楊柳隨風飄揚，橋上一名女子身著黃衫。柳如玥三字，巧妙意欲於畫中。

　　景繁帝背過身，沉默了半晌低語。「…起來吧。」

「謝聖上隆恩。」穆靖煬拉著雲嫣的手，接連又磕了幾個響頭。

朝荷殿

　　事情發生得突然，雲嫣遲遲沒有回過神。

「嫣兒，這些年，讓妳跟妳娘受苦了。」穆靖煬萬萬沒有想到，那日一別，竟是二十來年，而如玥還為他生下了雲嫣…，若不是那只他當年親手為如玥所雕的木簪，他仍不敢置信自己還有個女兒。

「不苦。」雲嫣搖首一笑。

「妳娘…過得可好？」

「一切都好，就是心裡還記掛著爹。」

　　這晚父女倆閒話家常，雲嫣這才知曉，自己的哥哥，與她命運相換，去了她的世界。而這些年爹仍孤身一人，未曾再娶，一心苦苦等著母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