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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 夢中情人 】

12場夢 希望與絕望

 

  因為他姓顧,注定了這輩子他無法為自己而活,他所走的每一步,必須嚴謹,就算偶有誤判也總在他的控制之中,所以他的人生一直很無趣,若不是那個人闖入他的夢境,或許就這麼了殘此生。

 

  僅憑夢裡的一點蛛絲馬跡,不給緣由就讓吳躍去找人,大概是他第一次沒有深思熟慮就下的決斷,衝動行事一點也不像他的作風,可他從未後悔。

 

  不怕找不到,只怕瘋狂一次的勇氣都沒有。

 

  這事他未刻意聲張,一來是他生性低調,並不想一堆人冒名前來,做著能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夢,二來是他近幾年在商場上樹立的敵人太多,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,他都不想吃貨因為他而遭遇任何危險。

 

  不過這都不妨礙嗅著八卦味道聞訊而來的肖諭。

 

  肖諭推門進來的時候,看見顧驍坐在那,神情肅穆盯著合約,很符合工作狂魔的專注形象,倘若不是筆已經握在手裡大半天,遲遲沒有落字出賣了他的走神,或許連肖諭都被騙了過去。

 

  肖諭好奇挑了下眉,顧驍有些不對勁,一個面對千萬合約,眼也沒眨過就簽下的男人現在居然在走神?

 

  他走向前,將所有情緒掩蓋好,從顧驍那萬年不變的表情上,他卻感覺到了他的焦慮。

 

  顧驍不是傻子,肖諭懂他,他又何嘗不知道他在想什麼?只是他跟吃貨的事根本無從解釋。

 

  …又或者,他不想面對吃貨可能是他臆想出來的人物,所有生活上的巧合,都是他說服自己的理由,能讓他喜歡這個世界多一點的理由。

 

  解釋,等同否定了他們在夢中的所有,因此他不想解釋,也不願解釋。

 

  肖諭毫無形象的坐在顧驍辦公桌上,正想開玩笑起頭,慢慢突破他心防,結果話還沒問出口,他反而先被問住了。

 

  “你有事瞞我?”

  “啊?”

 

  肖諭茫然眨了眨眼,這話問反了吧?難道不是顧驍有事先瞞著他嗎?

 

  顧驍懶得兜圈子,索性先挑開話來:“最近公司哪個項目遇到問題了?是政府A23工程?說吧,缺多少錢?我給你補。”

 

  “……”

 

  肖諭噎了口氣,原來傍上大款是這種感覺?…滋味還挺不錯,但他本身就是大款,這種能恃寵生嬌的機會,還是讓給別人吧。

 

  “多謝顧總關心,公司挺好的,目前營運正常,沒有資金困擾,改天若是有,我一定找你。”

 

  “真沒事?”顧驍淡淡撇了肖諭一眼,這人以前窮困潦倒時,也曾好面子死撐著,難保這次不會又故技重施。

 

  “真沒。”

  “那我怎麼聽說你去工地搬磚了?”

 

  肖諭傻了,…搬磚,這跟網路流行用語,形容工作辛苦但賺錢不多,卻不得不做的意思不同,因為他是真的去工地搬紅磚的,而且還不止搬過一次。

 

  顧驍停下筆,見肖諭神情僵硬的樣子,終於確信顧念那天說的原來是真的。

 

  平常顧念沒事不會來找他,但就在前幾天,她站在辦公室外面徘徊許久,最後還是他讓顏盛把人給請進來的。

 

  顧念來了也不說話,他也沒理,就晾著人在那坐了許久,兩人耗到他把公司的事都處理完了,顧念還是沒動靜,再耗下去,顧念可能會直接在他辦公室坐到天亮,他只得端著咖啡主動坐到顧念面前,表示投降。

 

  顧念紅著一雙眼睛,開口第一句就是沒頭沒尾的請他救救肖諭。

 

  嚇得他想肖諭這是把別人肚子弄大了,對方父母氣得告上門,要抓他去關了?還是他被人揍進醫院,半死不活的?這一句救命,背後衍生的可能實在太多,偏偏對象又是肖諭,萬事皆會成真的情場浪子。

 

  顧念見她二哥身上的肅殺氣息越發濃厚,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說,好像是肖諭的公司出事了,她親眼看見他在工地搬磚,灰頭土臉還樂呵呵的,傻的令人心酸。

 

  肖諭聽完始末,對於顧念的想法無力扶額,有氣無力的辯解,“去工地搬磚,純屬我個人無聊行為,跟公司營運沒半點關係。”他不過是去工地幾次逗逗小麻雀,居然也能製造公司破產的疑雲來?

 

  顧驍漠然,突然不想再問了,不用猜,肖諭的無聊多半是為了女人。

 

  肖諭瞧顧驍一臉恨鐵不成鋼,內心怕極了他又要開始品格教育,趕緊抓起桌上放著的遙控器,按下了電視開關。

 

  兩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被廣告給吸引住了。

 

  畫面起始,是一片寧靜的森林,月落低垂,隨著鏡頭拉近,平靜無波的湖泊角落旁躺著一隻白馬,爾後,清脆的鈴聲響由遠及近,少女赤腳戴著銀鈴出現。

 

  下一幕切換,是少女和白馬在花叢嬉戲,但頃刻間,黑暗中綠光森森,竟是成片的狼群,少女拽過馬倉皇逃跑,腳步不小心絆了下,狼群一躍而上,就要將她拆吃入腹時,一雙手出現了。

 

  雪白如瓷,手背隱隱浮現經絡,是個男人的手,他拉著她一路向上奔跑。

 

  畫面的最後,黎明晨光落在少女身後,她一個人站在懸崖上,沒有狼群,也沒有白馬,鏡頭拉遠,終於照見懸崖底下的那處湖泊,鮮紅的湖水。

 

  The natural字樣漸漸浮現,以蝴蝶排列出“破曉”點名主題。

 

  下一則廣告已經開始投放,但顧驍與肖諭的臉色同樣難看。

 

  肖諭在想,The natural以往都是浪漫唯美的風格,然而這次廣告卻走黑暗神祕路線,短短幾秒讓希望與絕望並存,視覺效果衝擊強大,勢必又要造成搶購熱潮了,顧念手上那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來。

 

  …顧驍深覺自己興許是想找吃貨想到瘋魔了吧?不然怎麼解釋這廣告意境與他和吃貨第一次夢境相遇如此相似?那雙手就該是他的手。

 

  “阿諭,我可能找到我想找的人了。”

 

  肖諭回過神來,想起廣告裡那個女模特,膚白貌美大眼睛,確實是個美人,配的上他家的顧驍,內心樂得願意幫忙,“我去幫你查查她是誰家的藝人,過兩天給你消息。”

 

  “我說的不是那藝人。”顧驍頓了下,“…是那個被譽為女神,從不在公開場合露面的The natural總監。”

 

  肖諭估摸著這事有點玄,The natural又不是傻子,怎麼可能願意在這個時機點跟商業對手顧驍見面呢?可顧驍身邊不是還有他在嗎?只要顧驍要的,他就會幫他辦到,但打算插手管這事,他並不想跟顧驍說,在事情沒有百分百保證成功之前,他不想讓顧驍失望。

 

  “對了,你這幾天是不是又要回老宅了?”

 

  顧驍淡淡應了聲,早半個月前,顧家那位老爺子就定下他回去的日子,大概又是他哪位叔叔伯伯不滿意他的決策,一狀告到老人家那,他得回去解釋。

 

  老人家雖然明面上不管事,可仍然有人時刻盯著他的動向,定期匯報,他早不是剛接管顧氏的毛頭小子,要想拔除這些人輕易的很,之所以留著他們,只是感念他們也曾為它拚搏半生,但凡他們不做損害公司的事,他願意賣老爺子一個面子,裝做什麼也不知情。

 

  肖諭關了電視,湊上笑臉,“巧了,我最近剛好要回肖家老頭那吃飯,讓我蹭個順風車吧。”早在來之前,他就打聽過,顧驍回顧家那天,顧麟要出席記者會不在,顧念要忙新品發表會也沒空,他一個人回去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,他必須跟著。

 

  顧驍看了肖諭一眼,半晌點了下頭算是同意了。

 

  顧驍這般乾脆,反而讓肖諭愣了會才反應過來,他心裡都琢磨好要怎麼死皮賴臉的跟著他回去,結果他沒有半點反抗,就這樣答應了?

 

  其實顧驍很想和肖諭說,一切都過去了,他自己回去也沒什麼,那些情緒早在夢中被一抹甜笑撫平了。

 

  可他說不出口,那只是夢。

 

  肖諭離開辦公室時,順手撥出一通電話:“展儒,馬上聯絡The natural,不管用什麼方法,砸多少錢,我要見他們總監一面。”

 

  程展儒本來還忙的不可開交,突然停下了手邊動作,他這老闆大多玩世不恭,可當肖總的氣場端上來的時候,那就另當別論了。

 

  另一頭的游夢走出肉羹麵店,心想她可能有好一陣子不會再來了,同樣東西連吃了一個月,再愛也該膩味了,她最近頻繁來,是因為這裡是最後夢境斷連的地方,她抱持多看幾眼,也許就能在夢中再見的想法,只可惜夢境和意志總是相反的。

 

  回程途經塗鴉牆時,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凝視,當年她被欺負的狠了,曾經翹課在這裡留下一個哭臉的表情,後來畢業後,她沒有再想起這面牆過,誰能想到多年後,她會在夢境中,牽著那個人的手告訴他,她求學時翹課幹的大事,就是隨手塗鴉,嗑完了麵後,又乖乖回去上課了。

 

  游夢彎下身撿了個石頭,在哭臉表情旁,重新畫了個笑臉。

 

  …那個讓我笑的人啊,你現在在哪呢?我很想你,但你感受不到。

 

  寸土寸金的辦公大樓,氣氛異常凝重,那個被喻為The natural神秘總監,于蔓正一臉愁大苦深。

 

  當時說好她只負責怎麼把東西賣出新意,上頭的那些事她不管,如今丟了句有個新的合資方有意想見她,讓她去露個臉。

 

  于蔓對著手機大怒,“這都什麼事啊?說讓我去我就要去?我還是不是那個寧折不彎的總監了?”

 

  電話那頭女聲聞言一笑,“不就是見個人嗎?妳怕什麼?”

 

  被戳中心事的于蔓頓時洩了氣,“這項目是我後期才跟的,我這不是心裡慌沒底嘛,萬一真是衝著‘破曉’來的,我答不上來豈不是把臉都丟光了。”

 

  “行了,說了這麼多,其實就是想讓我陪妳去嗎?我答應就是了。”

 

  “那好,到時候我去接妳。”于蔓話一說完,動作飛快把電話掛了,她還真怕她反悔。

 

  肖諭接到The natural消息的時候,本想第一時間告訴顧驍,後來想了想,這消息還是當作個驚喜送他吧。

 

  他知道自己在顧驍面前藏不住事,為了避免露餡,於是乾脆不見他,直到要和那位神秘總監見面的當天,他才興沖沖地跑到顧驍那。

 

  肖諭半路劫走要下班的顧驍,直奔玉瓊居而去,並通知程展儒安排個最清靜的地方。

 

  顧驍似有所感肖諭想做什麼,可他最終什麼也沒有問,有些事,兄弟之間不用開口也能了然於心。

 

  …終於要見到她了嗎?他忐忑不安,開心雀躍,像個剛談戀愛的小夥子,可又不想嚇著她,極力收住外露的情緒,當他抵達玉瓊居的時候,他又回到平日冷然的樣子。

 

  他在包廂外站了會,他們之間,現在只有一扇門相隔,他想見的人,就在這裡。

 

  顧驍推開門,安靜端詳她的背影,烏黑長髮,皮膚白皙,確實很像他夢裡的吃貨。

 

  他歛著眼,平靜走到她面前坐下,“初次見面,我叫顧驍。”來不及在夢中的自我介紹,總算在現實中說出口了。

 

  于蔓已經坐在那等了一會,正專心用手機商討戰術,耳邊突然傳來低沉帶有磁性嗓音,不由恍了下心神,等抬眼對上對方臉孔時,她竟忘了她們約定好,見到他的第一瞬間,就該撥通的電話。

 

  顧驍沒等到她的回答,便也跟著沉默,不可否認她的確是個美人,但卻不是夢中吃貨的臉孔,雖說夢境跟現實未必是同張臉,可內心的直覺告訴他,這人無論長相或感覺都不是他在找的人。

 

  于蔓反應慢了幾拍,這才回話,“你好,我是于蔓。”收下手機的同時,悄無聲息按下了通話鍵。

 

  隔壁間的人,立馬接起了電話,順手還開了揚聲,從容不迫拿了個杯子,準備倒茶喝。

 

  這邊的顧驍也同樣拿起茶壺,紳士的替于蔓沖了一壺茶,“妳是The natural的總監?”

 

  于蔓接過茶,包覆在掌心裡,低低答了聲,“是。”溫度在手心發燙,方才慌亂不安的心,漸漸穩定下來。

 

  當聲音從手機傳來的時候,另一頭的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,差點就跟著于蔓回答是,幸好緊要關頭想起自己今天是個沉默的聽眾,趕緊閉上嘴,怕倒茶弄出聲響會拖累于蔓,倖然收回了手,乾脆連茶也不喝了。

 

  “能說說關於‘破曉’的發想嗎?我覺得挺有意思。”

 

  才鬆懈的于蔓剎那又緊惕了起來,“就是突然靈感來了,背後沒什麼故事。”

 

  顧驍點了下頭,他本也沒指望這會是突破口,“那能告訴我,這麼多花裡,妳為什麼選了月季?”

 

  于蔓再傻也知道顧驍這是來者不善,好在這一題,她早想好了答案,“因為那陣子,我養的月季剛好開花了。”這句真假各半,月季確實是開花了,不過不是她養的。

 

  顧驍抿了口熱茶起身,“今日若有冒犯之處,這頓飯當作是賠禮了,慢用。”

 

  顧驍沒有絲毫猶豫離開,一踏出包廂就發覺肖諭等在不遠處,他朝肖諭搖了搖頭,肖諭便明白了他的意思,走過來攬著顧驍的肩走了。

 

  等外面腳步聲遠離,于蔓抓起手機跳了起來,趕緊衝到隔壁間去,這頓賠禮的飯,她可不敢吃,她差點就被問倒了啊,那男人眼神太冷了,冷得讓人忍不住想招供。

 

  肖諭偶然回頭,餘光恰巧看見于蔓橫衝直撞闖進隔壁包廂,門打開,裡面竟還坐著一個女人,艷若桃李,灼灼其華,那才是真正的美人。

 

  肖諭急忙抓住顧驍的手臂,“等等,我們好像被騙了,The natural的總監,可能不是你剛剛見的那個,走,我們找她問清楚去。”

 

  “不用了。”顧驍彷彿一點也不意外,繼續前行,“你真以為砸幾個錢,他們就願意讓你見那位總監?真那麼好請,她早在報章雜誌上公開露面了。”

 

  “……,所以你早知道她不是真的了?你居然不阻止我,還讓我白花大錢?The natural真無恥,不見就不見,何必大費周章弄了個假的來騙人。”

 

  “不知道,是我猜到了,還有,她未必就不是真的總監,她只是恰巧不是我要找的人,嚴格上來說,The natural不算騙人。”顧驍看了肖諭一眼,目光隱隱浮現同情,“花錢買個教訓也好,好讓你以後別背著我亂花錢。”

 

  肖諭一口氣梗在喉嚨裡,總覺得哪裡不對勁,偏又想不出話來反駁。

 

  顧驍坐在回程車內,雙眼闔上休憩,遮住眼底所有的落寞。

 

  初次在夢中和吃貨相遇,他們逃亡的路上,吃貨曾經好幾次差點被花絆倒,是他伸手拉住了她。

 

  而夢中絆倒她的花,就是‘月季’,這個祕密只有他倆知道。

 

  因此月季於他而言,別有意義,不容他人冒名頂替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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